隨著婚期的推近，玄冥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臉上總是掛著一臉淡淡的笑意。即將成為新娘子的泠琰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兩天，再過兩天，便是她和玄冥大喜的日子了，泠琰輕撫衣架上那分外艷麗的紅色嫁衣，多麼美麗的嫁衣啊！手感順滑的紅綢上一隻金線鑲繡的鳳凰如浴火重生一般盤繞在祥雲之上。上好的綢緞、上等的金線、精妙的刺繡、絕倫的手工……哪怕只是衣袖的一角，都不難看出玄冥的用心。看到這裡，泠琰眼底深處流露出無盡的憂傷。

「哇，這嫁衣真好看！」小可愛拉了拉泠琰的一角，興奮地說道，「娘要是穿上這嫁衣肯定比仙女還好看！」

泠琰從嫁衣上收回目光，她彎身輕輕捏了一下小可愛肉肉的臉頰，淺笑，「你這拍馬屁的功夫跟誰學的？」

小可愛不服氣得鼓起小臉，說道，「才不是拍馬屁呢，麟兒說的是實話嘛！」

墨玉端著青花小碗走了進來，她緩緩走到泠琰跟前，小心翼翼地將小碗送到她眼前。

淡淡的腥味飄來，泠琰不由自主地皺眉。透紅的液體紅光流轉，伴著那怪異的腥味，泠琰胃裡忍不住翻騰，她伸手將碗推開，不耐煩地說，「又喝這玩意？拿開，我不喝！」

墨玉小心地護著小碗，不讓一滴湯水濺出碗外。她面帶溫色地再次將碗送了過去，不容置否道，「這碗您不喝也得喝！」

泠琰也不高興了，她強壓下火氣，朝身邊的桌子一指，一字一頓道，「你放這，我晚點喝行嗎?」

「不行，我必須看著你喝下去」不料這墨玉絲毫不給半點商量的餘地，拿起碗便往她嘴邊一送，像是泠琰不喝，她便會強行灌她喝的架勢。

泠琰徹底惱了，將眼前的碗揮手狠狠一拍，小瓷碗應聲而碎，赤紅的的液體狼藉地飛濺了一地，醒目詭異。

「啪！」一聲耳光在空曠的房間里分外鳴亮，小可愛被這一聲給嚇著了，反應過來時，他狠狠將墨玉一推，他生氣叫道，「幹嘛打我娘！」

泠琰捂著火辣辣的臉，驚愕地瞪著墨玉，她心中不解：一直以來她以為這個墨玉只是性子冷了點，卻沒想到她會為了這一晚不知名的湯藥下這麼重的手。

墨玉生氣地瞪著泠琰，淡漠的眼裡竟有淚花閃爍，她的臉上寫著不甘與怨恨，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你知道你剛才打翻的是什麼嗎？」

見泠琰仍然一臉茫然，墨玉自嘲慘笑，「是啊，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為了你捨棄仙人的身份選擇墮獄成魔；不知道他為了你，不惜與所有人為敵，不知道他為了你，竟然每天放一碗血給你喝……你好自私，什麼都不知道，把一切忘記得一幹二凈，卻讓他一個人背負著孤獨獨自承受了千百年的苦。

泠琰微微一怔，她惆悵得別開臉，說道。「雖然我不記得和冥有著怎樣的過去，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什麼傻事。不過，請不要說他是為了我，沒有人逼他這麼做？他也沒有必要那麼做。」

「你！」墨玉氣得握緊了拳頭。

小可愛正擔心，墨玉會再次對泠琰出手時，玄冥進來了，小可愛急忙撲了過去抱住玄冥的腳，打起了小報告，他氣呼呼地指著墨玉控訴道，「爹，她……」

「麟兒！」泠琰輕喝，不讓小可愛繼續說下去。小可愛見娘阻止他說下去，一時感到委屈，扁著小嘴，不服氣地瞪著墨玉。

玄冥正覺得奇怪，這時他看到泠琰有些泛紅的右臉，他擰眉走上前，他輕撫她臉上那紅紅的掌印，見泠琰吃痛地抽了口涼氣，玄冥的臉沉了下來，他不悅地說，「誰幹的？！」

泠琰不敢直視他追問的眼神，她支吾說道，「牙疼就腫了，過兩天就好了……」

泠琰眼神閃爍，明顯是在撒謊，玄冥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地狼藉和碎瓷，再看一眼埋著頭半天沒吭聲的墨玉，玄冥心中便有了幾分瞭然。他轉身走向墨玉，用很是平靜的口氣對她道，「把頭抬起來！」

墨玉知道這是玄冥生氣的徵兆，她有些害怕了，遲疑片刻，還是抬起了淚眼斑駁的臉迎上了玄冥那像深潭幽深的眼睛。她哽咽地想為自己辯解，卻還沒來得及出聲，「啪！」的震耳欲聾的一聲，墨玉整個人像玩偶一樣被扇出了丈外，撞在牆上那一聲巨響，讓泠琰驚得心一下揪了起來。

墨玉的臉一下子腫的老高，連額頭也生生給牆磕出了血。她倔強地掙扎爬起了身，委屈又哀怨地看向玄冥，當她看到這個自己跟隨了將近兩萬年的主人用看已死的人的眼神看著她時，她害怕了，驚恐地想往身後的牆躲。

「冥！不要！」玄冥若再出手，墨玉的小命估計就要保不住了。泠琰慌了，她奔了過去，一把抱住玄冥的臂彎。

看到玄冥有些意外地盯著自己，泠琰臉一紅，解釋道，「我們大婚在即，不要殺生，會不吉利的。」

聽到這句話，玄冥的眼底有不明情愫波動，他緊繃的臉也似有所緩解，他小心翼翼地輕撫泠琰紅腫的臉頰，心疼地道，「還疼麼？」

玄冥的眼睛像月夜下的一汪深潭，清涼、深幽、讓人看不穿、望不透，卻又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泠琰痴痴瞅著他眼裡的溫柔，她覺得自己要醉了，她不自覺依偎在他的懷裡，呢喃道，「不疼了……」

眼前這恩愛情深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墨玉的眼，像是要散架的身體、紅腫的臉……這些疼痛都比不上眼前這一幕所帶給她的痛。墨玉垂眼，她緊緊揪住裙擺，晶瑩的淚滾滾而落。

墨玉扶著牆，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房中，剛剛掩上門，就感應到身後有人，她也不感到驚異，她沒有當即回頭，而是幽幽地說，「夢魔大人，你來奴婢這裡作甚？」

幽姬對她的口氣也不感到氣惱，她身姿妖嬈走近墨玉，將她從頭到腳地細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惋惜地搖搖頭，「嘖嘖……玄冥還真下得了手，你好歹跟了他這麼多年，竟然為了那個女人險些把你打死，奴家都替你感到不值了。」

墨玉身子輕顫，她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從手心傳來指甲陷進肉里的疼痛，她的臉上依然保持這一副波瀾不驚的平靜，她垂眼，低聲對幽姬道，「奴婢的事就不勞夢魔大人操心了，趁主人還沒發現，奴婢奉勸大人還是早點離開地宮的好！」

幽姬神秘地湊近墨玉的耳畔，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墨玉聽了她的這句話，眼底閃過一道不為人知的神采。幽姬臨走前，丟了句話給她，「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就看你願不願意抓住它了……」

墨玉正出神地想著剛才幽姬說的話，突然門外傳來稚嫩卻又帶著幾分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開門！開門！」小可愛在門外面不耐煩地叫道。

墨玉詫異地打開門，看到小可愛端著一盤瓶瓶罐罐站在門前，沒好臉色地瞪著她。墨玉在那些瓶瓶罐罐掃了一眼，發現這些是都是些治傷的藥。墨玉更是吃驚地瞅著這不過五六歲的孩子，心想，這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孩子他是怎麼識得藥瓶的？

「諾！給你！」小可愛沒好氣地將托盤往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要走。墨玉看他像是在應付一件自己不大情願做的事一樣，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她一把抓住急著脫身的小可愛，問道，「誰讓你來的？是不是她讓你拿過來的？」

小可愛掙脫了墨玉的手，跑了幾步，轉身沖她做了個鬼臉，說道，「要不是娘要我送藥過來！我才不來這裡呢！」

墨玉端著手裡的藥，看著小可愛跑出了自己的視線。片刻的沉默後，「碰！」的幾聲，幾個藥瓶連同托盤都被拋出了門外，摔落了一地的藥粉和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