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在這裡別過吧。」顧涼音起身看了看四周，緊了緊身上的裝備。

「確定沒問題的話，我就走了。」北沉點頭，雖是說要走，卻仍停留著等待顧涼音的動作。

「我沒事的，我會安全回到那裡。」像是哄小孩一樣，顧涼音邊說邊解開了手上的絲帶，往北沉手上綁去，「這個就留給你……」

話還沒說完，北沉忽然抱住了她，三兩下退到了一棵樹後面，貼著樹幹聽取動靜。

附近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怎麼了？」顧涼音覺察出不對勁，向他比著唇語，突然發現手裡拿著的絲帶掉在了原地，「北沉，我們會被發現的。」

她怎麼就這麼手拙，偏偏抓不住那一根輕如鴻毛的絲帶，暴露了行蹤。

北沉抿唇，道：「是人類。」

人類？難道他們真的來找我了？顧涼音有些欣喜：「北沉，你放開我吧，我一個人去找他們，不會有事的。」

可北沉卻並不高興，仍舊抿緊嘴唇，顧涼音以為他捨不得自己，抬手輕輕地捏住了他的鼻翼：「北沉……」

北沉應聲低頭看她，被她迎面落唇一吻。

像調皮的小鳥啄食，又像蜻蜓點水，把北沉的感官撩得發癢。

他看著顧涼音對著他展開笑顏，眉眼中是輕微的靦腆和明顯的歡喜。

顧涼音開口：「謝謝你，接下來的路，由我來吧。」

北沉一個微愣，她已經拂開他的臂彎，向著原地去了。他忍耐地握緊拳頭，站在樹幹後面隱匿身形，暗暗觀察著。

顧涼音撿起絲帶，重新綁了回去，既然給不了了，她也不強求。

在她被實驗強化的感官中，也漸漸感受到了附近那群人越來越接近的氣息，她的心越跳越快，醒來以後見到同胞的第一次，即將來臨。

顧涼音微微眯眼，從迷霧的遠處隱隱看到有人形在走動，身上裝束輕便卻齊全，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正對著前方招來招去。

再走近幾步時，顧涼音看到了那上面發出的微微青光，約莫描摹得出它的形狀，很像那種安檢人員拿的安檢儀器——

是檢測儀。

顧涼音快速做了判斷，並不緊張，因為這一關她能過，她只要裝作在附近迷路的樣子，摸索著往前走，就能和這些人會面。

她有些激動，又有些興奮。

這支人數不少的人類隊伍終於在十米開外了，只要再近一步，他們肯定就能發現自己。

顧涼音滿懷希望地抬起了腳，準備往前移動，臉上的笑容卻在檢測儀青光變紅時瞬間僵住——

「嘀——！！」

檢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告聲，那些人霎時間掏出武器，不敢做聲，以戰鬥姿勢面對四周，警惕著。

與此同時，北沉一個箭步，將顧涼音摟了回去，往來時的路不斷撤離。

顧涼音被他捂著嘴巴，發不出聲音，只能嗚咽著反抗，卻聽那警報聲倏地停下，她猛然回頭，看見那青光又回了來。

怎麼回事！？

完全不知變故突生緣由的顧涼音就這麼被北沉霸道地一路抱回過渡帶附近，眼睜睜看著自己與同胞聯繫的希望落空。

當北沉終於鬆開手時，她控制不住扇了對方一耳光，忍著淚水質問：「為什麼不離開！為什麼要帶我回來！」

希望轉變為失望的速度過快，把她的內心衝擊得七零八落，這還不算厲害，重點是破壞這一切的居然是她好不容易信任的北沉！

這算什麼？！北沉不可能不知道檢測儀的存在，為什麼他還留在那裡讓檢測儀發出了警報？！為什麼又在警報發出後一言不發地把她擄走？！

顧涼音失望透頂，又夾帶著幾分絕望，跌跌撞撞地癱坐在地，一連串的質問後沒有等來北沉強有力的回擊。

她抹著淚水，看著北沉連反駁都懶得反駁，獃獃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淚流滿面大動幹戈，臉也始終保持被扇的狀態。

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顧涼音把手伸進靴筒里，抽出了那把北沉給的匕首，那上面的「北沉」二字在此時看來尤為刺眼，她爬了起來，手一擲，把匕首釘在了北沉面前的土地上。

「還給你。」顧涼音咬牙，聲音還帶著哭腔。

她轉了身，打算回去，北沉卻一個閃掠，擋在了她面前：「你不能回去。」

顧涼音覺得很可笑：「是你說不會阻止我回去的，如今你出爾反爾，算什麼大男人？啊，還是說，」她指著北沉的胸膛，指尖冰冷而顫抖，

「因為你是喪屍，所以你就不用遵守人類言必信的傳統美德了？」

字裡行間皆是嘲諷和怒火，顧涼音是真的氣壞了。

北沉依舊堅定地擋著，沒有反駁她的話。

「哈，哈哈……」顧涼音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在這幾個月里忘卻了人類與喪屍的關係，選擇相信北沉，還幫助了喪屍，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所以如今被北沉戲耍，居然不怒反笑，反而不斷悲哀自己看人太差。

「你其實根本不喜歡我對嗎？從把我認為你妻子開始，到現在破碎我的希望，都是你玩弄我這個人類的把戲對吧！？你說的沒有一句真話，全部都是為了這個遊戲服務對吧！？那還真是辛苦你了，花費了這麼多心思來讓一個人類的希望最大化地破滅，真不愧是喪屍王啊！」

每一個字都飽含諷刺和悲哀，直直地敲擊在北沉的心上。他沉默地聽著，任由對方發泄。

他賭錯了，從一開始就賭錯了，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將事實置若罔聞，害得涼音受傷至深。

他早就該果斷些，拋開雜念，拋開優柔寡斷，做出一個王該有的樣子，把涼音不由分說地囚禁在身邊，對她的所有要求都視若無睹，不讓她有逃離的機會，更不讓她懷抱一丁點希望。

早該如此的。

北沉的領口被顧涼音用力揪住，他抬眸，看見對方蒼白的臉色和唇色，還有那用力得發白卻在顫抖的指節，他聽見她說：「拜託你，在這裡吃了我吧。」

懇切的、濃郁的請求。

北沉眼神一黯，手下用力，將她的臉捏住，動了動嘴：「涼音。」

「啪！」

手刀一落，後頸被襲擊的顧涼音眼前一黑，軟軟地落入北沉懷裡。

既然錯了，他不會讓涼音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