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次天大的誤會，顧涼音知道了自己看問題方式的巨大漏洞，也知道了喪屍王北沉在表達情感時的笨拙。

其實她這樣善變的性格還要多虧自己被父母培養出來的對事實邏輯性的嚴謹。

一開始她以為是北沉觸發了檢測儀，所以惱火而絕望，如今發現是自己，雖覺可笑，卻對北沉更加恨不起來。

她很想看看北沉在知道她想法後的反應。

顧涼音說做就做，難得地睡了好覺，拉開了窗簾，覺得那堵鐵牆也不是那麼刺眼了，她等待著北沉端食物進來。

過沒多久，北沉就來了，昨天她的主動進食讓他停止了投喂的動作，這次一進來，他就熟練地把食物放在了茶幾上，讓她坐到面前吃飯。

顧涼音乖乖地全部吃完，有些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角，狀似不經意地摸了摸小腹。

果不其然，北沉的目光被她的動作牽了過去，她瞭然地勾唇道：「看什麼？」

北沉立即收回了目光，沒說話。

顧涼音推開食盤，坐在他旁邊，令他有些意外地看了過來：「你今天很不一樣。」

「你也就囚禁了我三天。」她回道。

「囚禁……」北沉呢喃了一聲，看那樣子居然是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囚禁的行為，對他來說，關住才更熟悉，囚禁是更變態的行為，而他不覺得自己是變態。

這般沒有自知之明，顧涼音差點捧腹大笑，連忙咳嗽了兩聲：「我想明白了。」

北沉看她。

「讓檢測儀發出警報的人，是我對麼？」她直截了當地說道，看見北沉眉頭倏地皺起，眼神變得複雜：「你怎麼知道的？」

「一開始我不夠冷靜，後來我才想通了，那時候你根本不在檢測儀的範圍內，只有我，答案顯而易見。那麼，你為什麼不在過渡帶的時候就解釋清楚？」

「……」

「還是說，你壓根沒想過要解釋？」

接連被說中心思，北沉有些奇異地看她：「你竟也這般了解我了……」

「那麼，」顧涼音自顧自地繼續說，「我現在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解釋得好，我就不想著回去的事了。」

這個條件誘惑力很大，北沉顯然不想放過，卻也沒想過她開玩笑的幾率，想了幾秒就開口：「我怕你會傷心，一個人類突然變成我們這樣的存在，很難不崩潰，特別是在他一心認為自己毫無問題的時候，我不想這樣，所以沒有想過要解釋，只是選擇把你關起來。」

這番話他說得不是很順暢，中間停頓了幾次，大概是想怎麼說才能盡量聽起來不嚇人。

不過顧涼音已經坦然地接受了真相，她之所以這麼坦然，主要還是被北沉訓練出來的結果，在喪屍區待了那麼久，她對什麼驚天動地的轉折都司空見慣了。

而且，北沉如果沒有及時帶走她，她很可能已經躺在槍林彈雨中鮮血遍地，被同胞遺憾地誤殺，死不瞑目。

什麼東西一了解了真相，反面的都能回歸正面來，比如北沉的行為。

直到昨天她還對北沉恨之入骨，今天剛開始，她就轉變了態度，因為了解到了真相。

「你還回去嗎？」沒等到顧涼音的回答，北沉問道。

顧涼音抬眸，見他眼裡柔和非常，似水柔情層層漾開，和做出粗暴餵食和浴室里的行為時判若兩人，還是說，那個時候，他的眼神也是溫柔的，只是顧涼音沒有發現？

顧涼音搖頭，有趣地發現他鬆了口氣，再次勾唇：「可我本質上還是一個人類，我不可能永遠跟你們待在一起，我會不斷地思念親朋好友思念同胞，說不定會抑鬱而終，這樣是你所希望的嗎？」

「可我沒有別的辦法。」

「有的，你們不是叫我『希望之母』嗎？我以為，我會是改變人類與喪屍關係的關鍵。」顧涼音無比自信。

「這種事簡直天方夜譚，我努力了很久，根本沒有任何進展，反而越來越壞……」北沉指的是那一次動物暴走被引到人類居住地的事，他說著話，語氣好像一個努力卻總是得不到糖果獎勵的小孩，滿是糾結和矛盾。

顧涼音又有了大媽子操碎心的感覺，她做出了保證：「讓我出去吧，我不會再逃了，我要研究出有效的方案。」

北沉看起來有些猶疑不決，顧涼音看不下去了，輕輕地啄吻了他一下，沒想到他說：「我已經說過美人計對我沒用。」

「噗——」顧涼音不顧形象地笑出了聲，「這不是美人計啊，是我對你的保證。」

她心情極好地笑著，眼睛變得濕潤而有神，總感覺心裡那個聲音也在跟著自己笑。

『捨得出來啦？』

她篤定對方會給出回答，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女人真的是善變，特別是面對喜歡的男人。』

顧涼音沒有反駁他口中的喜歡，歪了重點：『你幾歲了，是男是女？怎麼說話這麼老成？』

『好幾百歲了。』

稚嫩的聲音說著老成的話，喜感立竿見影，顧涼音知道為什麼他這麼說。因為實驗是在幾百年前做的，北沉沒有騙她，她很肯定這個聲音是決計不會騙自己的。

爸媽果真早就不在了，她卻因為實驗成了老巫婆一樣的存在，還被檢測儀認定為喪屍。

想到這裡，顧涼音脫口而出：「你跟北沉有什麼關係？」

聲音消失了，沒有得到答覆的顧涼音鬱悶地皺了眉，卻不知道自己不小心說了出來，被北沉聽見了：「你在跟誰說話？」

「唔，跟肚子里的東西？」怎麼搞得跟胎教一樣……顧涼音想起那次大言不慚的場景，老臉一紅。

北沉出乎意料地愣住了，好半晌才問：「他會說話了？」

而顧涼音完完全全地把他的話理解錯了，自得地點頭：「挺久以前的事了，既然他不願意回答，你來回答吧。」

居然對發出聲音這種事覺得毫不奇怪……北沉意外地看她，再次說出了模稜兩可的答案：「沒有我就沒有他。」

哇，不就是懷孕的標準話語嗎？可是不可能的。顧涼音搖搖頭，她失憶了，北沉成為喪屍後也失憶了，在實驗這一方面，他們得到的信息旗鼓相當，所以具體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北沉的回答只是照著感覺走，就好像愛上涼音，從來都是偶然。

他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冬季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