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失眠了。

顧涼音揉著酸澀的雙眼，強打著精神草草用完餐，就著手準備嬰兒的食物。

看到嬰兒捧著奶瓶有些吃力地咬著奶嘴，還不怎麼懂得吸吮，她突發奇想，把奶嘴卸了下來，倒出奶水，抱起嬰兒讓他靠在懷裡，一點一點地沾著給他喝，避免噎著。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顧涼音理所當然地無視了旁邊的北沉，等到感受到炙熱的目光時，她才恍覺，有些臉熱地開口：「你能不能別一直盯著？」

「……」北沉後知後覺地移開了目光。

他剛才正在結合面前的溫馨畫面想像自己和涼音喂孩子時的場景，想得有些入迷。

「你沒睡好？」他問。

「看出來了嗎……」顧涼音幹笑了兩聲，「我跟他商量過了，他說他有辦法。」

北沉很快反應過來她口中的「他」是誰，問道：「什麼辦法？」

「他能讓我暫時變回人類，得以靠近高牆將孩子送回。」

聽到這個辦法，北沉思考了一陣，顧涼音倒是看出了他的內心活動：「嗯，放心，我不會回去的，只是暫時變回人類罷了。」

聽出她語氣里的苦澀，北沉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是想要回去對嗎？」

顧涼音搖頭：「不是回去，是作為和解的契機，想以『希望之母』的身份給兩方都帶來希望。」

很簡單的幾句話，但兩人都知道其中包含著怎樣的重量，不由同時沉默了一陣。

嬰兒突然的動靜讓顧涼音回了神，只見他喝飽了，打了個萌萌的哈欠，抱著顧涼音的胳膊就要睡。

「真能睡啊。」顧涼音碰了碰他的鼻子，把他安置到床上去了，回來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也應該知道和解對雙方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北沉當然知道，一旦和解，人類高牆將瓦解，喪屍區的警備巡邏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兩方可以攜手把外面還沒用到的土地清理幹凈，將野生地帶改變，人類的科技將是進步利器，他們提供的寬大環境和幫助是巨大的支持，到時候的共贏，史無前例。

可是想像如此美好，現實卻未必能如此，就算顧涼音出面，也保不準人類那邊信任與否，人心是很可怕的。

「我覺得你會受到傷害。」考慮了良久，北沉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顧涼音心一暖，笑道：「謝謝，可是除了我，大概沒人能做到了。」

氣氛變得沉重，她暗暗嘆了口氣，終是暫時妥協了：「啊，那就不想了，專心考慮把孩子送回去的事吧。」

北沉點頭，忽然問她：「你喜歡孩子嗎？」

被問得一愣，顧涼音獃獃地回答：「當然喜歡啊，你不是看到了嗎……」隨即她想到了那個態度惡劣的稚嫩聲音，補充道，「當然，不會氣人的更深得我心。」

『切。』

啊嘞？聽到心裡響起不屑的哼聲，顧涼音愣了愣，笑得越開了。

「你一直有跟他交流是嗎？」北沉看到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在跟那個聲音對話，「他也是這麼想的嗎？還是不願你回去？」

『笨蛋！』

聽到有些焦急的罵聲，顧涼音不厚道地爆了料：「他說你是笨蛋呢。」

『你！』被背叛的聲音震驚得閉了嘴，再也沒說話，顧涼音滿意抬頭，卻撞進了不知何時坐到旁邊的北沉懷裡，有些緊張地問道：「怎麼了嗎？」

「突然想抱抱你。」說著北沉毫不客氣地張開雙手，把她擁入了懷中，下巴自然地抵在她肩膀上，想到了那次她主動的啄吻，他的內心開始癢動起來，「涼音。」

「是？」

「……沒什麼。」喪屍王表示，他才不會說他剛才是無意識地叫出來的呢。

可顧涼音再次地主動了：「除了擁抱，還想親吻嗎？」

聽到這句話，北沉鬆開了抱住她的手，低頭一看，果然見她專註地閉著眼，明顯等著他親吻。

他再沒有猶豫地吻了下去，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一發不可收拾。

從嘴角到口腔，他沒有放過一個地方，像對待寶物一樣溫柔而細膩，又帶著略微惶惶的福祉感。

似乎抵擋不住他的攻勢，顧涼音耳朵紅得發燙，終究抵不住地推開了他：「可、可以了……」

看著被自己滋潤得鮮紅的嘴唇，北沉內心升起奇異的滿足感，近乎爆棚，他再次擁住了顧涼音，指尖極其少見地顫抖了一小下，喉嚨里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發出聲來：「謝謝你。」

顧涼音哭笑不得，讓你親怎麼還謝起來了，當我是今日款待嗎？需要用謝意做回贈？

聽著耳邊漸漸平息的呼吸，顧涼音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起來吧。」

很神奇啊，在這個地方，不論對誰，都好像在哄小孩一樣：對北沉，她是喜愛的哄；對庖棘圭拓，她是無可奈何的哄；對其他喪屍，她是不得已的哄，只因為他們的敬畏。

難道「希望之母」，意思是所有人都是她的孩子嗎？

顧涼音莫名其妙地想了想，又收回了想法。

冬季就要來臨，他們必須快點把嬰兒送回去，所以北沉在顧涼音的軟磨硬泡之下，終於也答應了那個聲音的方案，只是他好像有些惱火於對方將他說成笨蛋，因此每每透過涼音詢問對方說話內容時，語氣都變得威嚴無比。

顧涼音覺得很搞笑，北沉都是喪屍王了，怎麼還和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計較，可她不知道北沉的真實想法，我們偉大的喪屍王，是在盡著他應有的威嚴，以免日後形象萎縮。

不過人家才懶得管他呢，一直催促顧涼音儘快行動，讓顧涼音察覺到了什麼。

『你難道，是在吃醋嗎？』她忍不住想笑。

『怎麼可能！』對方的語氣聽起來不可置信，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吃醋，『我只是覺得這個嬰兒太礙眼了，從各個方面而言！』

『是嘛？』鬼才信你呢。

奇怪的是，人類那邊應當是找到了越野車的位置才對，卻沒有半點動靜，好像確認了三個逃出來的人都死了。

果然是將之誤會為喪屍的舉動，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再追下去了吧？

說實話，顧涼音有些生氣，她第一次覺得，人命是如此的單薄，竟能就這樣被輕易地判定生死。

也許那個聲音說得對，她不應該冒險擔當改變一切的契機。

這個念頭只是在顧涼音腦海里閃了一下，就被她拋之腦後了。

不能這麼想，能做到的人，不是只有她了嗎？如果連她都這麼想了，就真的遂了體內東西的願，也真的丟失自我了。

她畢竟，擔負著實驗賦予的使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