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音跑在一片空蕩的大地上。沒有喘氣、不感覺累、一直在跑。

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了。

將這個想法加深的，是接下來顧涼音父母的出現，他們像過去實驗還沒進入白熱化階段之前，張開著懷抱等待顧涼音撲過來，顧涼音看了看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小腳，知道這個時候自己還很小，但這不妨礙她在夢裡享受短暫的快樂。

「涼音啊，你總是跑這麼快，當心摔倒哦！」顧媽媽笑著說。

努力壓抑心中洶湧的傷感，顧涼音搖搖頭，用還不習慣的軟糯的聲音撒嬌道：「有你們在，我摔不了噠！」

「哈哈哈哈哈哈……」

大人們笑了起來，而後聲音越來越遠，顧涼音看著他們身形淡去，被風吹散，自己也越長越大，變成了花季少女該有的嬌俏模樣。

啊，是啊，怎麼可能忘了呢？

「他們在三百年前就去世了。」

她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呀。

苦笑了兩聲，還奇怪自己怎麼笑得出來，可是呢，現實中她又是那麼迅速地從崩潰邊緣爬了出來，到底是薄情寡義的人嗎？

不是的。

這兩個她至親至愛的人走了，留下的卻是巨大的謎團——實驗。

她身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會發出聲音？為什麼會有性格？為什麼會有那麼逆天的本領，讓她得以在這末世中存活下來？

為什麼，會和北沉有關係？

假如她的父母不做這個實驗，假如她不是實驗體，是不是他們一家子就能在喪屍潮中非常普通地被咬死被吃掉，或者成為喪屍？

可是這樣一來，就遇不到北沉，就沒有那股令她驚喜的熱度，她也不會體會到感情強烈的涌動。

說到底，她是自私的嗎？為了以上的想法而拋棄了家人？

這般思考著，顧涼音抬頭，發現四周又變成了生日會的布景。

這一次她不是第一視角的主人公，她是旁觀者，不被發現的旁觀者，靜靜地看著一群人歡樂地擺設著，跟著一起笑，儘管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無臉人出現的時候，顧涼音還是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她調整著呼吸，看著無臉人蒙住自己的眼睛帶走，看著樓房被破開發出坍塌的聲音，夾雜著朋友們慘烈的叫聲。

因為清楚地知道是夢境，她已經沒了第一次的慌張，而是堅定地、全神貫注地盯著被破開的地方。

她要看看，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和喪屍有關。

可是就在快要接近真相時，畫面突然就切掉了，快得顧涼音措手不及，忍不住往前抓了一把。

手裡自然是抓空的，她錯愕地望向新的畫面，發現那裡站著一個身材健碩的身影。

只是一個背對的切影，完全看不清正面，可以肯定的事是一個男人，倒三角的完美身材，莫名地和北沉很像。

顧涼音心一熱，一小串的慌張被驅逐了，看見男人走動，她也跟著走。

一開始男人還走得比較慢，到後來越來越快，如果不是顧涼音練過腳力，估計早就跟丟了，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停下腳步了，她卻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

「全體都有！驗收成果的時刻到了！我們出發！」

「是！！」

血氣方剛的吼聲，還很年輕，顧涼音憑藉感知力分出了七個人的聲音，加上男人一共有八個。

男人突然就消失了，顧涼音沒來得及追，就又看見畫面切了。

是北沉夢裡的廢墟。對了，她一直在找機會要好好聯動一下北沉的夢境，弄清楚那個被壓的人到底是誰，這下子好了，她可以直接行動了。

只是這一次很不湊巧，她怎麼找都找不到那個被壓的人，廢墟太多了，就像經歷完地震一樣，顧涼音耐心地在廢墟里兜兜轉轉，直覺這個夢結束得不會太快。

當她猛地聽到遠處傳來的喪屍吼叫聲時，她快速地往那個方向跑去，原因無他，這個聲音和她那天聽到的一模一樣，是還沒進化的原始的喪屍吼聲。

對真相的探尋使顧涼音心中的興奮多過了害怕，她跑得飛快，很快就來到了聲源處，果然就看到了被壓的人伸出來的那隻手。

顧涼音走上前去，不由分說地開始搬石頭，然而這一次情況有變，石頭多出了不少，個頭也大了，不像之前的碎石，把那人堵得嚴嚴實實的。

這是那天的後續？

這麼想著，顧涼音幹勁更足，扒石頭的速度越快。

然而下一秒，她的動作就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不該有的顫抖在指尖蔓延，她難以置信地摸向眼前的東西，摸到了滿手的奶油。

是生日會的蛋糕。

怎麼會……

顧涼音也終於發現了不對，之前她都碰不到東西，如今卻摸得到了，是冥冥之中要讓她解開真相，還是這本來就是夢境聯動的附加效果？

不管了，她快速地繼續扒著，扒出更多的與生日會相關的東西，終於相信，這片廢墟是她家的那棟樓房，它被破開了，倒塌的時候壓到了這個人。

到底是誰？！

焦急的心情讓她一邊抓著對方的手一邊加快了動作，就在看到一整條手臂都露出來，臉也近在咫尺時，她醒了。

真的是突如其來的醒了，她還保持著抓對方手的姿勢，眼睛也是睜開的，不是那種猛然睜開的酸澀感，反倒是睜了蠻久的那種。

然後她捏了捏手心，發現手裡是實物的肌肉。

啊嘞？真的？

還沒回過神的顧涼音抬起下巴，看見了北沉暴擊心靈的美好睡顏——

奇怪，喪屍不是不用睡覺的嗎？

她這麼想著，北沉突然睜開了眼，見到她時一臉溫柔，抱緊了她：「你醒了。」

「北沉，先不說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說喪屍不睡覺的嗎？為什麼你還會做夢？」顧涼音有太多疑問，她決定一一問清楚。

「是不用睡覺，但是我可以閉上眼睛做夢，只要我願意，而時機也符合，雖然次數非常少。」北沉道，「你昨晚夢遊了，我剛要離開，你抓著我不肯讓我走。」

「……」顧涼音老臉一紅，「那你有在夢裡看到什麼嗎？」

「沒有。」

咦？難道說所謂的夢境聯動，只有她能胡作非為？

顧涼音晃了兩下腦袋，拚命回憶起剛才的片段。

很可惜，人經常是不記夢的，只有印象非常深刻的夢境才能留下痕跡，剛才那個夢境，並沒有牽動她太大情感的部分。

要說真有什麼的話……

北沉的手猛地又被抓緊，他反手抓住顧涼音，動作輕柔：「怎麼了？」

「你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生前是幹什麼的了嗎？」

聽到她這般再三確認的語氣，北沉也覺察出了異常，搖搖頭：「有什麼發現嗎？」

顧涼音抿了抿唇。

剛好被自己家的倒塌樓房壓住的人，剛好那天是無臉人把她帶走的日子。

而被她搬開不少的石塊後露出來的那個人破爛的衣袖，即使在廢墟之中，依舊矚目。

他穿著迷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