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印著方格圖案的深色手帕遞到眼前。

透過指間的縫隙，雲琛看到手帕下的那隻手，蔥白如玉，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且勻稱，眼前又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往日他和邱錦年相處時的溫馨畫面。

這些記憶被他深深埋藏卻從不曾忘記分毫。

邱錦年有著斯特堡內「凈手」之稱。

凈手，最幹凈的手。

爬到這個位置，誰的手上不是沾滿污血，偏偏他依舊纖塵不染，那雙手依舊潔凈如初。

不曾染上任何人的鮮血。

雲琛留戀過往，那時的邱錦年還會用這雙溫暖的手掌，拍撫著他的後腦，溫聲贊道：「小琛真棒。」

可現在……

邱錦年只會冷漠地看著他，聲音不冷不熱。

彷彿他就只是個過客。

雲琛紅著眼，心裡泛上一抹苦澀，沒有去接男人遞來的手帕，反而大聲質問：「是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不曾入過你的眼？」

邱錦年冷漠無言。

「以前我以為我是特別的，你寵我、愛我，呵護我。後來……父親出現了。」雲琛自顧自道，說著扯了扯了嘴角，臉上掛著自嘲的笑意。話音一轉，少年冰冷的嗓音中又帶著濃烈的譏誚：「你根本誰都不愛！」

「雲琛，別鬧了。」

邱錦年看了他眼，語氣平淡地收回手帕。

「鬧？」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雲琛笑得古怪。

由於剛剛哭過，雲琛眼眶紅得厲害，眼中蔓延開的血絲看上去分外滲人。

「你不是喜歡父親嗎？怎麼不為他流淚？怎麼不為他傷心！」雲琛咬牙切齒地沖著邱錦年吼著，字裡行間透著對他的怨恨：「你真以為你們在書房裡幹的那些破事！我不知——」

「雲琛！」

邱錦年厲聲打斷，鼻樑上的金邊眼鏡泛著寒光，「你父親被人暗殺，死不瞑目，你還在這跟我胡鬧！」

「我！你……」

雲琛梗著脖子，還想說什麼，視線掃到邱錦年臉上的冷意後噤了聲。

這輩子的憋屈全都是因為他！

雲琛有氣沒處發，只能泄恨般得用力地踹了下車門。

平日里無法無天的人，偏偏遇到了邱錦年。

雲琛的火氣剛起來，邱錦年那邊輕飄飄地一瞪，雲琛就已經蔫蔫地靠著椅背，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斯特堡到碼頭還有段距離。

邱錦年正襟危坐，雲琛卻如芒針在背，股下有刺。他一會兒這裡動動，一會兒那裡動動，就是安靜不下來。

前面的一段路途正在施工，坑坑窪窪得並不平坦。

車子開得顛簸搖晃。

邱錦年臉色泛白，額頭冷汗涔涔。

雲琛以為他是被自己氣著了。

「那個，我……」

他試圖緩和氣氛，邱錦年卻不理他。

男人臉部的線條在略顯昏暗的車內，顯得更加冷毅。尤其是那張緊抿的薄唇，讓雲琛把想說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

後來的小半段路程，他們二人全無交流。

邱錦年始終看著窗外，雲琛狀似看著飛快掠過的景物，目光不時偷偷瞥到邱錦年的身上。

眼底藏著隱晦的愛意。

沒錯！

這是他喜歡的人，卻也是——

父親的愛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