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忠傾的書房門沒關，像是專門等著白識回來。

「把門關上。」

俞忠傾摘下銀框眼鏡，眼神中滿是燥郁不快。

面前的少年高了瘦了，他上一次這樣仔細看他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會讓他從內心產生這股濃烈的陌生感。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一般。

少年站姿挺拔，那背看上去削薄，卻又好像百折不屈，那副眉眼長開後也愈發肖似另一個人。

俞闕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他曾經犯下的罪過。

也許是年紀大了，俞忠傾最近總會想起年輕時候的事來，夜半三更的時候，也經常會從噩夢中驚醒。

他該去彌補，卻又拉不下這個臉面。

白識站在原地，面前淡藍色的熒幕上，屬於俞忠傾的那條悔意值起起伏伏，一會兒突破60大關，一會兒又驟然落在20以下，最終在40點穩定下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俞忠傾已經很久沒關心過白識的起居，一句再稀鬆平常的話，對著俞驍時可以平和又自然，但對象換成白識時，話語間便滿是尷尬。

「考試結束幫老師收拾了考場。」

還是應付俞太太的那副說辭，白識面色平靜道。

俞忠傾哦了一聲，二人之間便陷入了長達幾分鐘的沉默。

俞忠傾掩住嘴咳了幾聲，拿起杯子抿了口水，開口，「公司最近跟趙童兩家合夥在南風區投資了一塊地皮做商業圈規劃，你有什麼看法？」

白識挑了挑眉，直覺話裡有話。

俞忠傾從來不會主動跟家人提及公司上的事情，他就好像一個獨攬大權的君主，一家人都是只需要臣服的百姓，又好像一個貪得無厭的小人，遮著掩著從不叫人看去一顆黃金子，也不允許人覬覦他的財富。

俞忠傾會這麼問，應該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上次陸擷之跟人打架，起衝突的人里就有童家的兒子童一酉和趙家次子趙正方，白識出面用三家合作的事壓了二人一頭，保了陸擷之，平靜的過了快一個月，沒想到是在俞忠傾這裡等著他。

當時圍觀的人多，總會有人得了八卦四處散播，但能傳到俞忠傾的耳朵里，他那個好弟弟一定功不可沒。

白識癱著一張臉，淡淡地拋出兩個字，「挺好。」

俞忠傾:「……」

「然後呢？你覺得這塊地皮應該開發成什麼類型？」

「娛樂吧，」白識漫不經心道，「娛樂受眾廣，容易吸引年輕人消費。」

要在南風區競下一塊地皮不容易，周圍高收人群居多，年輕和老年人群多數落居老城區和學校聚集區，建一座奢飾品商城是最合理也是收入最大化的企案。

哪個公司的老總腦子被門夾了才會在距離學校聚集區十多公里的地方進行娛樂企劃。

俞忠傾:「……」

「你出去吧。」

白識點了點頭，推門出去時剛好撞上上樓的張姨。

「父子倆聊完了吧，張姨給你把飯熱好了，快下去吃吧。」

白識應了一聲轉身離開，身後隱隱傳來俞忠傾同張姨的談話聲。

「……明天叫人在二樓走廊裝一個攝像頭，要能錄到書房門口……」

「……還有把書房的備用鑰匙拿過來給我，我自己保存……」

「……先生，您是懷疑家裡進了賊？」

白識笑了一下，後面的對話也不屑再聽。

俞忠傾當然不會聽從白識的意見改建娛樂項目，他從內心認為白識是個偷看了他公司企劃書卻又一竅不通的傻瓜。

這樣的人最好揉捏，也最容易得寸進尺，俞忠傾不會再給白識下一次看到他公司企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