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離合悲歡人生幾何，顧餘音活了二十多載，其實見過的人不多，卻獨獨，每一個人都未曾讓他真正溫暖過。

就連曾經瘋狂傾慕過的江潯，也只是給了自己滿身的傷痕。

日上三竿，顧餘音才悠悠轉醒，一睜眼腦袋裡就一陣眩暈，心口突突地跳著，很是不適。

一直守在他身邊的江潯立刻就發現人醒過來了，即便顧餘音看他的眸子里全是冰冷，也還是將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音音，來，喝點水潤潤嗓子。」

江潯拿過了一旁的蜂蜜水，聲音溫柔又耐心。

顧餘音卻扭過了頭，全然不想搭理江潯。

他這顆心，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漏了個洞，他便把江潯從自己的心裡剝離出來了，即便是血淋淋的痛，也還是得自己割捨。

見顧餘音這幅樣子，江潯心知對方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原諒自己。

先前他不知道救他的人是顧餘音，可現今他知道了，便再也不想將面前這個人從自己身邊撇開了。

「音音，你身體不大好，大夫說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孩子可能會留不住……」

江潯逼不得已還是動用了孩子這張牌，只期待著顧餘音能夠對自己稍微有些回應。

果不其然，一聽見孩子可能會出事，顧餘音眼神就動了動，纖瘦的手撫上了高高隆起的肚子，啞著嗓子說了一聲：「我要喝水」。

江潯喜出望外，立刻點了頭一勺一勺地喂顧餘音喝了小半碗蜂蜜水，就張羅著讓廚房準備好的膳食了。

顧餘音看了看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冷笑了一聲。

以前的他和小良子在那個破舊的院子里受了多少苦，現在搖身一變，居然住了這麼好的地方。

可惜即便住所再舒服，那顆心卻再也回不去了。

江潯對他造成的傷害，太深了，深到痛徹入骨。

顧餘音什麼都沒有說，惦記著肚子里的兩個孩子，便安安靜靜地一直待在王府。

他沒日都老老實實地按照大夫的方子進補喝藥，臉色眼看著一天天地好了起來，只是身形依舊單薄得厲害。

八個月的時候，顧餘音的肚子已經變得很大了，他身子到底還是虛，沒什麼力氣，起身翻身一舉一動都需要人扶著，不然根本動不了。

他依舊對江潯不理不睬，任由江潯給了他多少好處對他有多好，他也再沒對對方笑過。

他只是想著，等孩子出生了以後，就帶著他們離開王府，離開江潯，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八個月的雙胎到底還是讓顧餘音吃盡了苦頭。

巨大的肚子拴在纖細的腰上，兩個孩子隨便一動都能讓顧餘音喘粗氣，心口也一陣陣針刺的疼痛。

胎兒一到了八個月，顧餘音的身體又開始承受不住了。

先前好不容易長的肉又全都沒了，雙腿水腫得厲害，走幾步都累。

孩子又鬧騰，沒日沒夜地在他肚子里拳打腳踢，他幾乎每晚都會被孩子踢醒，抱著肚子滿頭虛汗睜眼到天明，白天卻是時常就動不動陷入昏睡。

顧餘音的情況越來越讓人擔心，身體再次開始走向衰敗，整個人像是被肚子里的兩個孩子吸走了所有的精氣，整日懨懨欲睡食慾不振，讓整個王府都急破了頭。

這一個多月以來，其實顧餘音對江潯說過話的。

他說的是——王爺，你放我走吧。

無論江潯對他說了多少的好話，顧餘音都只對江潯說了這一句話，來來回回，一開口，就是要江潯放他走。

可江潯做不到，他不可能看到顧餘音離開自己。

他還要贖罪，他還要好好地補償他，還要用剩下的一輩子來對他好。

可無論他做什麼，都無法將顧餘音被傷的千瘡百孔然後流盡鮮血死了的那顆心起死回生。

對江潯，顧餘音曾經愛慘了這個男人。

現如今，只剩無盡的失望。

即便顧餘音不待見他，可江潯還是盡心儘力地照顧著顧餘音，每日好湯好藥地給顧餘音補著身體，希望他的身體可以稍微恢復一點。

就這樣苦苦熬了幾天，顧餘音還是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