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了。

朝夕在聽見那個聲音後，感覺自己跌入了絕望。

「來吧，我們繼續。」侍弘博的話讓房間里的其他人放肆的吼出幾聲狼叫。

朝夕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個任憑擺布的娃娃，被打開來，再次迎接讓他不堪的痛苦。

「話說，你的大學離這也不過幾個小時的距離，」侍弘博的聲音在他身上興奮的響起，「我會來找你的，視頻庫總得更新才有意思。」

絕望，竟然沒有盡頭。

那他就自己走到盡頭。

當他渾渾噩噩的走到船舷時，風雨已經將他的身體淋透，他低頭看著翻湧的海水，跨了出去。

「朝夕！」

身後有人追了過來，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跳入了海中……

這是醫院。

朝夕睜開眼，看見的是他熟悉的白色。

「感覺還好嗎？」床邊響起隋風的聲音，接著，他有些冰冷的手被溫暖握住。

他觸電般的收回手，「嗯。」他的目光緊盯前方。

「我去找曲航。」隋風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

聽見病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朝夕卻立刻掀開被子下了地，他要離開，因為那段被他想起的不堪記憶。

一直疼痛的心臟大概就是在提醒他想起那時的絕望吧。

這麼晦澀的自己，根本沒辦法面對隋風的溫柔。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打開房門，卻聽見了門外曲航的聲音。

「我把那孩子交給你，可不是想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

「抱歉，怪我沒控制好自己。」隋風自責著。

看來，宋歌並沒有告訴醫生們實情，所以，隋風誤以為這次暈倒是因為他。

「第一次催眠你就發現了不對勁，為什麼不停下？」曲航似乎一直都知道他們的治療進展。

「因為溺。」

這個答案並不讓他覺得驚訝，朝夕卻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如果你連自己的心病都治不好，你有什麼資格治療別人？」

「我只是想知道，那一刻，溺到底在想什麼？」隋風的聲音變的低沉。

「你很自私知道嗎？你真的為朝夕考慮過嗎？你捫心自問，這段時間你對他的好到底是因為什麼？」

面對質問，隋風選擇沉默。

曲航嘆了口氣，「你最好告訴他真相，否則，我會要回他的病歷，終止你的治療方案。」

病房門被再次推開，朝夕安安靜靜的平躺在床上，他轉頭，看向唯一走進來的人，牽強的扯出一個笑容。

「曲醫生，又見面了。」這是他們倆一貫打招呼的方式。

曲航雙手揣入了白大褂的衣兜，無奈的笑了笑，「朝夕，又見面了。」

看著曲航身後的門被關上，朝夕再次感覺到了心臟在隱隱作痛。

如果要走，至少為喜歡的人再做一件事，哪怕這個人從來只是把他當做另一個人的替代品。

抱著這樣的想法，朝夕走進了隋風的辦公室。

抬眼望向他的人很是意外。

「你怎麼來了？」隋風趕緊站起身，「感覺好些了嗎？曲航知道你過來嗎？」

朝夕望著那隻伸向自己的手，默默的後退了一步。

這個小動作讓隋風站在了原地，皺眉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懊惱。

「原本就約好了最後一次治療，浪費多不好，」朝夕尷尬的笑了笑，「只是，在此之前，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我……」很顯然，隋風並沒有做好說出事實的準備。

「治療終止吧，」隋風垂下眼，放棄的苦笑著，「我可能並不是個適合你的心理醫生。」

「這樣好嗎？」朝夕自覺地走向了辦公室里的躺椅，「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解開自己心結的機會。」

朝夕躺了下去，一臉安詳的望著眼前透著陽光的窗戶。

「十歲那年，我接受了一個心臟移植手術，捐贈者，就是溺對不對？」

依然站在原地的隋風沉默著。

「和溺最後在一起的人，是你對不對？」朝夕繼續問道。

沒有聽見任何回答，朝夕笑了笑，「所以，那個吻，你是給溺的，對不對？」

心臟，好疼。

「我和溺是鄰居，」隋風終於開了口，「從他一歲開始，我就看著他長大。」

說話的人坐在了躺椅旁的沙發上，就像是讓自己放鬆的說起過去。

「他很乖，不愛吵鬧，就愛笑，他喜歡畫畫，畫天空，畫飛機，畫星星，幼兒園時的每一幅畫，他都會帶回來送給我。」

朝夕聽著隋風溫柔的聲音，緩緩閉上了眼。

「可是，大概是所有人都喜歡乖巧的孩子，包括老天爺，所以，溺病了，在他十歲那年，他的腦子裡長了個腫瘤，晚期。」

隋風頓了頓，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緒。

「我答應帶他去看這個城市裡漂亮的星空，我們倆一起在晚上偷偷溜進了公園，我負責劃船，他就好像睡著了似得躺在搖晃的小船上，直到我們到達湖心……」

是水聲。

他熟悉的水聲。

那樣的水聲讓四周更顯安靜，小船的搖晃讓人昏昏欲睡。

「溺，我們到咯。」直到少年的聲音把他喚醒。

星空幹凈的就像是一塊黑色的幕布，點綴著剔透的鑽石，折射出跳躍的光芒。

「真好看。」他感嘆著伸出手，想像著自己在撫摸著那些星星。

「你要是喜歡，我每天都可以帶你來。」少年的語氣中帶著寵溺。

「可是我好像活不了多久了。」對於這件事，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悲傷，或許是因為對死亡的理解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年齡的認知範圍。

他只知道他會離開所有自己熟悉的人，喜歡的人。

「溺不用想這些事情，交給大人們，他們總歸能想到辦法的。」這是安慰，他聽得出來。

「我聽說，我的心臟捐給了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那是他無意間聽見的一段對話，在他一次昏迷後的病房中。

「溺，你怎麼會知道……」

「其實我挺開心的，」他打斷了少年的話，望著星空開心的笑著，「我總覺得那個孩子會替我好好的活著，他一定會去所有我想去的地方，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

「隋風哥哥，」他忽然爬起身，望著對面有些呆愣的少年伸出手，「那架我最喜歡的飛機，你帶來了嗎？」

「嗯！」少年用衣袖搓了搓眼睛，「在我包里。」

說著，少年取下書包開始翻找，而他安靜的望著少年，毫無預警的陷入了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