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衣握筆的手頓了頓，畢竟是在老大手下當差十六年，諳熟了老大的秉性，她疑惑地問道：「暗中？」

老大面不改色、理直氣壯地道：「自然是暗中。難道你希望我現身幫他，待他感激涕零問起我的身份時，告訴他我是冥界閻君麼？」

顧無衣搖搖頭：「不希望。」

老大道：「那不就OK了！」

顧無衣眉頭蹙了蹙：「歐什麼？」

老大但笑不語，顧無衣也早就習慣了他口中一些奇奇怪怪的詞，並不指望他認真地回答問題。

因為下雨的緣故，從前天色大亮的時辰，此刻還有些灰濛蒙的，雨勢小了一些，但卻沒有停下的跡象。顧無衣處理完了最後一本公文冊子，老大匆匆忙忙地帶走去交差。

處理老大的那些東西太過耗費精力，加上顧無衣一夜未眠，倒在床上後一覺便睡到了下午。醒來時雨已經停了，只是天氣還陰著，陽光被烏雲遮在後面，整個天空都陰沉沉的。

顧無衣想起昨天林成的傳話內容，如今江有肆並未回來，便沒人攔著她。

顧無衣收拾完畢趕到雄雉宮時，裡面樂舞聲奏得歡快，家宴已經開始了。小太子不經常在宮中露面，守殿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顧無衣身邊也沒個昭示身份的侍從，便華麗麗地被攔在了外面。

雄雉宮中，正有舞女在殿中起舞，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楚天闊居於主位，林成侍奉左右。他右邊下首是幾個受寵得到後妃和諸位公主，按著出身地位依次坐下。另一邊是二王爺楚眾和諸位皇子。

不過左邊距離楚天闊最近的位置還有一個空座，能坐在這個位置的人，在皇宮中的地位必然不低，只是這位置的主人卻沒有來。

楚天闊目光落在空座之上，臉上雖是笑著的，但眼底卻有一絲無法為人察覺的落寞。他喚了林成附耳過來，低聲道：「你帶些補品再去東宮走一趟，『他』能來最好，若是不來，也叮囑『他』好好將養身體。」

林成俯身領命，從另一側著離開。

楚色眼見地看到林成離去，默默和楚眾交換了一下眼神。

林成剛出雄雉宮，便遇到了正準備離開的顧無衣。了解清楚發生了什麼之後，林成氣急敗壞地罰了那幾個守殿的太監和宮女，便領著顧無衣進了大殿。

顧無衣一進殿，便引起了暗中一股不安。

楚眾見到顧無衣，氣得牙癢癢，面上卻又不能發作。楚雄倒是將不喜露在了臉上，兇狠狠地盯著她。

楚色早有料到，絲毫不意外。

楚劍則是挑了挑眉，多看了兩眼後便移開了目光，看不出是什麼態度，唯楚劍馬首是瞻的楚辭也沒什麼反應。

另一邊有幾個後宮娘娘和公主驚訝地看著被林成領著顧無衣給楚天闊見了禮後在那個空位上坐下。還有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公主根本不認識小太子，低聲詢問身邊的人顧無衣是誰。

楚天闊心中有些激動，尤其是在林成附耳時說顧無衣方才已在宮殿門前時，更是將激動差點露在臉上。

這種溢於言表的激動卻容易給顧無衣帶去危險，楚天闊很是矜持地沒露出什麼表情，只淡淡點了頭，吩咐人將酒菜給顧無衣擺上。

一曲歌舞結束，楚天闊便隨便說了幾句。說自己重病痊癒，突然想享受一下普通人都有的天倫之樂，讓大家不必拘束，此刻殿中沒有君臣，沒有陛下與皇子公主，只當做一家人的晚宴即可。

楚天闊說完之後，那幾個受寵的後妃也說了幾句恭維討好的話，大抵是在誇楚天闊此舉深得人心，什麼普通人之間的親情最難能可貴。

顧無衣沒有認真去聽，她正在喝酒。

在渡鬼域十六年，是從沒有酒的，後來在老大手下當差，但是有酒了，但是老大說喝酒傷身更誤事，顧無衣從來沒有起過嚐試一口的心思。

今日是有些無聊，她見旁人，尤其是楚雄，一杯接著一杯喝得很是開心，便不由得動了嘗一嘗的想法。

皇宮的酒都是貢品，民間稱之為御酒，味道自然是上乘的。入口甘甜，帶著微微的辛辣。從喉嚨劃過後，便覺得有一股暖意從咽喉順著往下，一直到達腹中。

顧無衣突然覺得老大騙了她，明明酒是一種很好喝的東西，且還暖身子。

於是她便停不下來，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

楚天闊發現顧無衣在瘋狂喝酒的時候，她桌前的一壺酒已經見底了。

顧無衣倒拿著酒壺，見裡面果真倒不出半滴酒了，不由得露出一絲失望。

她抬起頭望向楚天闊，很希望楚天闊能看出她的酒沒了，再給來一壺。但是楚天闊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顧無衣便也不奢求他了，這副身體本就是不受寵的太子。

顧無衣並不知，楚天闊那淡淡的一眼之前，卻是已經暗中看了她許久，心裡忍不住擔心她喝太多酒身子受不了該如何是好。

顧無衣很爭氣地沒有喝醉，除了雙頰有些泛紅外，並無異常之處。

「父皇，單是歌舞好沒意思，我們從前就看慣了的，不如兒臣出個主意娛樂一番如何？」七皇子楚色忽然開口說道。

他年紀雖小，心府卻深沉，漆黑中透著些金色的雙眸里，不知都隱藏了什麼。

楚天闊饒有興趣問：「老七你向來鬼點子多，這次有什麼主意？」

楚色道：「普通人家的聚會，大多是少不了舞劍與吟詩的......」

他話還沒說完，喝了許多酒的楚雄忽然起身道：「舞劍我可以！我可以！」

楚色的眸子閃了閃，順著他的話道：「四哥給大家起個興？」

見楚天闊沒有反對，林成連忙吩咐人取了把木劍上來，楚雄其實已有些醉醺醺了，但是醉的不厲害，意識還很清醒。

他向來喜歡舞刀弄劍，給大家作秀一下本是得心應手。但是因為醉了酒的緣故，身體變得不怎麼協調，忽然向顧無衣歪去了。

他手裡的那柄木劍正好沖著顧無衣，雖然戳一下傷不到性命，但也不是鬧著玩的。意外發生的太突然，眾人都嚇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