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洗幹凈用過的盤子和碗，才是為一頓飯畫上最完美的句號。

穿著圍裙的夏朗站在水槽前，認真的將碗盤擦幹，放回消毒櫃中。

之前的話題讓兩人陷入了有些安靜的尷尬中，秦天站在客廳的電視牆前來回的走動，不時的看看屋外已經逐漸暗下來的夜色，再偷瞄一下廚房裡的夏朗。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背影現在看來有些陰鬱。

很快，廚房裡響起碗櫃被關上的聲音，夏朗脫下了圍裙，放回了門後。

他該說點什麼。

秦天提醒著自己，舌頭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今晚能留下嗎？」

他有些突兀的問題讓走出廚房的夏朗一臉疑惑。

治癒是相互的，如果說之前陰鬱的自己在夏朗這裡獲得了治癒，那麼現在就應該輪到他來報恩。

「別跟我說你怕自己一個人睡。」夏朗用調侃的眼神望著他，卻說中了他原本想好的借口。

秦天躲避著夏朗的目光，正好瞥見電視櫃里露出的遊戲機充電架，他立刻彎腰翻出了早就沒電的遊戲機在夏朗眼前晃了晃。

「馬里奧，單挑，敢嗎？」他為自己的聰明得意的挑起了眉。

沉迷於遊戲，是個忘記時間的好方法，希望也是個揮去陰霾的好方法。

當夏朗不甘心的扔下遊戲手柄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多。

「不行了，我真的太困了，今晚我睡哪？沙發可不行，我是客人。」夏朗閉著眼叫喚著，似乎隨時都能睡過去。

「我房間啊，」秦天拽著搖搖晃晃的人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保證讓你擁有五星級酒店的鬆軟舒適。」

「那你呢？」夏朗迷迷糊糊的跟著他走，嘴裡還不忘嘟噥的問道。

「當然是一起啊。」說完，兩個男孩便一起倒在了一張鬆軟的大床上，秦天拉起被子蓋住了夏朗，卻感覺到被子下的身體一陣掙扎。

「別亂動，老實睡覺，」他用一條腿壓住了掙扎的人，「我可是有睡覺氣的男人，把我惹急了，我真會吃人的啊。」

他故意開起幼稚的玩笑，但夏朗卻立刻乖乖的一動也不動。

這個傢伙還真有意思。

秦天閉上眼，嘴角揚著笑。

周日，當秦天睜開眼時，身旁早已空無一人。

「夏朗？」他趕緊翻身下了床。

那傢伙難道又扔下他一個人跑了？

但這番擔憂卻在他走到客廳時被一陣粥香打斷了。

「我用昨天的剩菜剩飯熬了粥，趕緊洗把臉過來吃吧。」

望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秦天鬆了口氣。

「我感覺你真配得上賢惠這個詞，」秦天感覺自己有一種飯來張口的福祉感，「不是個女人真的可惜了。」這句感嘆他是發自內心的。

但夏朗似乎對這句感嘆充耳不聞，一雙眼睛半垂著緊盯餐桌上的菜。

「怎麼？沒睡好？」最近他似乎總是會看到夏朗這種晃神的反應。

夏朗抬起眼望著他，扯出一抹笑，「挺好的……謝謝你。」

秦天疑惑的皺起眉，這突然的道謝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謝什麼？」

這兩天都是夏朗在下廚拯救他的胃，即便要感謝，也應該由他來說吧。

夏朗愣了愣神，忽然露出一臉壞笑，「我看到你家廚房有個酒櫃，裡面的東西，能試試嗎？」

這小子，果然還是一肚子壞主意。

「有一瓶開過的，就算把它喝完，我爸媽應該也不會記得。」而秦天居然也開始附和起來。

人生總是有很多第一次，今天他們又為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酒，似乎比他們想像的要難喝，就像是一味難以下咽的藥，兩個逞強的少年卻又喝下一口又一口。

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但眼前卻有些控制不住的暈眩，秦天癱坐在沙發上，臉頰發燙。

同樣紅著臉的夏朗和他並排而坐，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放空的狀態。

「這東西，我應該不想再碰第二次。」秦天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總有一種發燒的錯覺。

夏朗笑出了聲，「這東西好像有神奇的功效，比如解愁，比如壯膽。」

「你需要解什麼愁？壯什麼膽？」秦天側過頭，看著夏朗的側臉。

「嗯……」夏朗長長的哼了一聲，「其實我，真的只有你一個朋友。」

說話的人極慢的眨著眼，就像是在強行讓自己保持清醒一般。

「我爸媽在我中考完的暑假離了婚，之後我爸爸就徹底離開了我的生活，或許他也不想這樣，但是他總是敗給我媽媽的歇斯底里。」

為什麼？

秦天張開嘴想問，卻又識趣的閉上了，總覺得這個時候，他只要靜靜的聽著就好。

停頓了許久，夏朗繼續開口說道。

「你聽說過同妻嗎？」

知道，但秦天沒有回答。

「大概從一開始，我們這個家庭就註定不會完整，只是可憐我媽媽，她是這個家中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夏朗的一隻手臂遮住了雙眼。

「我爸爸走了之後，她每天都會花很多時間，把家中從裡到外認真的擦上一遍，之後，她開始洗澡，洗很多遍，再後來……」

夏朗重重的嘆了口氣，聲音有些顫抖。

「她不允許我有同性的朋友，甚至男老師都會讓她排斥反感，直到上個學期她跑到學校大鬧了一場，因為一位男性的體育老師。」

夏朗安靜了下來，客廳里靜的能聽見他們倆人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秦天的雙手不自覺的捏成了拳頭，影子總是躲藏在陽光之後，而他卻對這樣的夏朗一無所知。

或許他對夏朗而言並不算是個稱職的朋友，他太過在乎自己。

「他們說，那種基因會遺傳，我反駁過，但沒人相信，」忽然，夏朗苦笑了起來，「但是那天見到你，我覺得或許事實就是這樣。」

秦天看著夏朗緩緩轉過頭來看向他，泛著紅的眼眶讓他胸口隱隱泛疼。

「秦天，」夏朗叫著他的名字，「如果喜歡你的人是個男生，可以嗎？」

他聽清了夏朗說的每一個字，但他自以為清醒的意識卻沒有辦法對這個問題作出任何回答。

夏朗看著他的目光緩緩向下，直到注視著他的嘴唇，那張讓人心疼的臉小心翼翼的朝他靠近，最後獻出自己青澀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