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心想顧念深這個人可真怪。

不過他向來是大人有大量，念著顧念深離開他們家後所經歷的悲慘遭遇，他思忖了半天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小聲安慰道：「沒事沒事。」

顧念深沒說話，只是抱著葉安的手臂更加緊了緊。

「.........」葉安人本來就矮，被顧念深這麼一弄，整張臉都埋人家胸口了。

洗衣液夾雜檸檬香的味道沁入鼻腔，葉安下意識地動了動鼻子，不覺得難聞。

但是。

「放，放開！」他忽然使勁捶了對方幾下，「我要喘不上氣了！」

顧念深聞言，稍稍鬆了些力道，卻仍固執地把人抱著。葉安正愁沒沒地方撒氣，剛想發火，就聽見對方問：「你不會變的，對不對？」

「什麼？」葉安反應慢了半拍。

「沒什麼。」顧念深像是低聲笑了，他的葉安傻的單純，又怎麼會變。

話題被輕鬆帶過：「我不在你身邊照顧你，是不是又給叔叔阿姨添堵了？」

「？？？」

葉安聽了氣得想打人。

他推了推身前的顧念深，佯裝怒道：「你能不能說些好的了？我是需要你照顧的人嗎？怎麼盡給自己臉上貼金。」

顧念深被推開也不惱，嘴角無聲地揚了下，忍不住捏了把葉安嬰兒肥的臉頰：「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這句話又或是這個動作不知道觸到了葉安身上哪個開關，他很不樂意地瞪了一眼顧念深，不耐煩道：「走開走開，我要回教室，不想和你說話了。」

顧念深沒攔，站在樓梯口看著小孩的背影慢慢走遠，直到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才轉身離開。

樓道里只剩下那一聲輕嘆：「嘖，變扭得可愛。」

國中生活與之前國小相比，確實充實了不少，葉安這個外來人都快被這個世界的節奏給同化了。每天的日常不是和系統相互鬥嘴吐槽，就是趁著機會在顧念深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顧念深的身上總是會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甚至有時舊傷沒褪，又在上面覆上了新的傷口。如果葉安不主動去問，顧念深就不會提起。

「三年」，這個詞帶給每個人的經歷都不一樣，葉安依舊是沒心沒肺的小少爺模樣，而反觀顧念深，同三年前相比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除了葉安永遠也追不上的身高之外，顧念深自身也愈發突顯得陰鷙冷漠。

辛茗不禁和系統感嘆：「人的經歷真的會改變其一生。你看顧念深，剛見面的時候多傻一小孩兒，現在倒變得......」辛茗說到這嘖了聲，「哎，不說了。我任務進度到哪兒了？」

「呵。」系統無情地嘲笑他：「您還記得任務進度呢？」

辛茗和幾個同班男生在體育場旁邊的更衣室換上了運動服，懟回去：「我不問你不說，任務何時能做完？作為系統，你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系統：.........

系統看了眼數值面板，斟酌半晌，冷冷道：「那您就看著辦吧。」

辛茗簡直被系統的不負責給驚到：「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

「安仔，你換好了沒？外面已經打預備鈴了。」隔間外的男聲打斷了他正要責罵系統的話。

辛茗打開門，趕緊出了更衣室：「來了來了。」

初三年級的體育課免不了的就是長跑，然而像葉安這種細胳膊細腿的最討厭的就是體育課。操場一圈四百米，葉安跑了兩圈半累到直接往邊上的台階前一坐。

「行啊，安仔你終於及格了。」葉安的同桌拿了瓶水，跟他一起蹲坐在台階前。

葉安拉開衣領，用手當扇子似的扇了扇風，睨了來人一眼：「還有水嗎，給我喝一口。」

「沒了，就這一瓶。」同桌大方的貢獻出唯一的水源：「剛喝了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葉安擰蓋子的動作一頓，嫌棄地皺眉：「還給你。」

「哈哈哈哈，都是男生你嫌棄什麼呢。」同桌笑眯眯地接回來，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葉安不想和他繼續逼逼，邊捏著自己的腿肚子邊看向另外半邊操場，隨後眼睛一亮。

「我看見顧念深了！」葉安在心裡對系統說，接著又躍躍欲試道：「我們去給他點顏色瞧瞧。」

系統冷哼，對此嗤之以鼻。

顧念深看起來一點都不合群，一個人靠著圍欄看著前方三三兩兩的隊伍，葉安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就從旁邊繞到他們班後面。

說起來高三年級出來上體育課並不太常見，畢竟作為準聯考生，體育這種科目是能省則省，年級越高，副科就越來越少。葉安看了看自己剛才摸過冰水瓶的手，濕答答的，瞬間一個想法盤旋在腦內。

他悄悄往前幾步，算好距離後突然一個跳起。

「顧念深！」冰涼，帶著水痕的手直往人脖子里伸。

顧念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沒防備，被葉安蹭了個准。

「好玩嗎？」低沉磁性的聲音里彷彿是帶了點無奈，顧念深轉過身，對上了葉安單純圓潤的眼睛。

「.........」見自己沒把人嚇著，葉安撇嘴，像是失了興趣般：「不和你玩了！」說完就抬起腳要往回走。

顧念深和附近的同學打了聲招呼，邁開長腿就追上了葉安。

「安安。」顧念深對著葉安似乎總有用不完的耐心，他好笑地戳了下小孩的後腦勺：「熱不熱，要喝水嗎？」

葉安偏過頭瞪他：「要！」

坑了顧念深一瓶水，葉安心安理得地擰開蓋子來喝。

他自認為第一個世界的任務非常簡單，小日子過得挺好，再加上時不時地欺負一下顧念深，葉安覺得自己快看到任務的結局了。

勝利的曙光就在不遠的將來！

葉安正美滋滋地幻想著輕鬆完成第一個世界任務的自己，根本沒注意到身邊顧念深看向他時眼底蘊藏的情緒。

五月初剛進入初夏，下午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空，葉安前面又跑完一千米，現在停下來只覺得熱風盡往臉上吹。汗水沿著鬢角劃過側臉，帶下了一長串不著痕跡的水漬。葉安不耐熱，一瓶冰的礦泉水被他仰起頭喝了好大幾口，細小的喉結跟著上下滾了滾。

顧念深眸光一暗，目光掠過對方的喉結移至了鎖骨處。

葉安生的嬌氣，這一點顧念深心裡十釐清楚。即便是過了三年，葉安的外貌看上去仍就顯得稚嫩，但如今也依稀有了漸漸長開的趨勢。

顧念深看得只感覺莫名燥熱，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可葉安的表情，神態，卻是一絲不漏的印在了他的腦海。

他閉了閉眼，像是這樣做就能趕跑葉安的影子。

「喂！」葉安出聲叫他。

顧念深睜開眼，發現手裡被塞了瓶冰水。

他愣了半秒才意識到那是葉安剛剛喝過的冰水。

「待會兒就下課了，我要回班級隊伍了。」葉安兩手空空，不像是打招呼，而是直接下發通知。

「好。」顧念深握緊了手裡的礦泉水瓶，道：「我送你......」

「不用你送。」葉安和他同時開口。

顧念深眼裡的葉安向來是沒心沒肺慣了，對方說完就走，頗有點跟顧念深出來就是為了喝瓶水的感覺。

顧念深回到操場，籃球場邊坐著幾個剛換下場的男生。

「你買水了？」自來熟的同班男生用衣擺擦了擦汗，隨後眼尖的看到他：「熱死了，給我喝口唄。」

顧念深聞聲看過去，那雙在十分鐘前還具有暖意的眸子此刻卻只剩下了淡漠。他靠著球場邊的圍欄坐下，在對方的目光下擰開瓶蓋，唇貼上了瓶口。

「現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