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深果然沒匡他，葉安坐在教室前排的桌子上，兩條小短腿在空中晃來晃去，特別悠閑地看著顧念深把教室垃圾從後排掃到前面。

大約是這類的事做慣了，顧念深收拾起來的速度很快，他是一列一列清掃的，最後把垃圾都掃到第一排葉安現在坐著的桌前，等五列掃完一起倒進垃圾桶。

顧念深做事的時候不說話，葉安就百般無聊地開始找話題。他伸長了腳去踢那團垃圾中的紙團，狀似很隨意地開口：「那什麼，顧念深。」

正在掃地的人應了一聲。

「恩......」葉安的小短腿終於夠到了紙團，他把紙團踢出了一段距離，空氣中頓時飛揚起灰塵。他思忖了一會兒，道：「這幾年都沒聽過你和我們談起你那個家。我爸媽總讓我來問問，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你叔叔......」

「所以，你們對好的定義是什麼？」顧念深兀自打斷了葉安的話。

「.........啊？」葉安似乎被對方突然的反問難住，他想了想：「就...他們對你怎麼樣？」

顧念深停了動作，轉過身看他：「他們？」

葉安被他淡漠的眼神看得心差點漏了一拍，舌頭也不由自主打了結：「就，就你叔叔？」

長久的沉默，葉安彷彿在那之間聽見對方嘆了口氣，很輕，不是他的錯覺。

顧念深走近了葉安，夕陽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折射進來，打在了顧念深寬闊的背上。葉安的面前忽然籠罩下來一片陰影，他像是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對上了顧念深的視線。

很不對勁兒，葉安下意識地身體往後仰，他們的距離太近了。

近到......近到他整個人都被顧念深的氣息包圍。

葉安年紀是小，但裡面的芯子辛茗不小了。

顧念深這幾年不知道吃什麼長的，在葉安仍徘徊於一米七的大門時，他的身高越發的接近一米九。

而不單單是身高有了改變的顧念深，五官也極具優勢。應該是隨了他的父親，輪廓深邃的五官，側臉的線條像是刀刻般流暢，完全屬於那種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發現的人。

葉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安安，你是在關心我麼？」顧念深微微俯下身，有力的臂膀撐在葉安的身體兩側，他無意瞥見了旁邊一團亂的垃圾堆，聲音染上了絲笑意：「故意給我添亂，恩？哪只腳踢的，不想要了我幫你處理掉？」

顧念深說著便伸手握住了葉安的小腿肚，雖然隔著一層薄薄的校褲，但掌下肌膚柔軟的觸感卻直達他的手心。

這樣的想法剛出現，他就用實際行動輕輕捏了捏對方的小腿肚。

葉安被這一下給瞬間捏回神，他慌裡慌張地踢了幾下腿，顧念深捏他時的感覺還殘留在腿上，葉安心裡驀地升起了一股怪異：「哎，你幹嘛呢！誰允許你過來了，地還沒掃完呢！」

顧念深也不敢把人逼得太近，他向來懂得進退有度的道理，況且葉安年紀還小，這方面根本未開過竅。

顧念深垂眼看著小孩逐漸變紅的耳尖，勾了勾嘴角。

至少目前，他能確定的是，葉安不排斥他的接近。

「不好。」顧念深放開了葉安，直起了身體。

葉安氣呼呼問：「什麼？」

「我說。」顧念深就那麼背著光站在那兒，一字一句道：「顧若宏對我不好。」

他把話說出口的語氣很平靜，即使他心裡清清楚楚顧若宏在三年內背地裡對他動了哪些不幹凈的手腳，可到了真正直面這些問題的時候，心裡卻出奇的冷靜。

葉安不是不知道顧若宏對顧念深的態度，相反，他比顧念深本人更為清楚。系統曾告訴他的劇情，以及這三年來在顧念深身上看見過的大大小小傷口。唯一他所慶幸的是，隨著顧念深越接近成年，這些痕跡也越來越淺，甚至到現在幾乎的沒有。

除了對方手腕上的那道疤。

顧念深是怎麼留下這道疤的葉安不知道，他只記得去年對方有一次小半個月沒來學校，等與顧念深再次在校園裡遇上時就已經有了。

如果是作為旁觀者的辛茗，無意是會替他感到心疼，但他是葉安，是男主走向成功路上的一顆墊腳石，是為了給男主送人頭而存在的，所以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心疼。

但，葉安做不到，確切來說，是辛茗做不到。

「你...」葉安頓了頓約莫在斟酌，而後繼續道：「你可以住我們家的，我爸爸能幫你到成年那天為止。」

顧念深臉上的神情有那麼一瞬的複雜：「葉安，它不一樣。」

葉安抬頭。

對方緩緩道出：「從我母親回到顧家後，那些所有的責任自那刻起必須由我來承擔，因為我父親他還在醫院......」

顧念深沒說下去的話葉安卻懂了。

十七八歲，正是一個少年人處於花樣年華的年紀。沒有深沉，而是一個生命走向成熟的階梯的過程，在名為「十七八歲」的畫布中，塗上色彩斑斕的顏色展示青春。可顧念深都經歷了什麼？

那些同齡人不該承受的事情他全在這個年紀承受遍了。

葉安直到坐上了司機接他回別墅的車都沒晃過來，顧念深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不停迴繞在他的耳邊，他莫名的，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產生了動搖。

顧念深說的是——

「葉安，所以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嗎？」

系統像是感受到了宿主內心的波動，清冷的聲音適時打斷了辛茗的思路：「您還好嗎？似乎從剛才起您的情緒浮動數值較大，需要我幫您做稍稍梳理嗎？」

「什麼梳理？」葉安皺眉，又問了一遍。

「情緒起伏因素的祛除。」系統解釋得積極：「可以讓您短暫的忘記這段時間內的記憶。」

「聽起來怪可怕的。」辛茗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系統的好意。

「行。」系統也沒那麼強硬，它秉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那您別忘了自己身份，產生原主他本不該有的想法。」

辛茗總覺得系統話裡有話，但一時拿不準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好暫時作罷。

車窗外的景物勻速向後倒退，辛茗降下點車窗，初夏的風迎面吹向他的臉，額前的發被吹得微亂，辛茗卻無心顧及。

他的目光看向漸暗的天，心裡想的是，世界的時間線離男主顧念深成年的那天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