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關上了，除了窗外的黑夜，只有頭上亮著耀眼的白熾燈。

林深用幹毛巾胡亂地揉了揉頭頂，發現桌子上有一個小型吹風機，不是自己的，應該是楚鯨的。

林深沒用，開了窗戶，用小刀把一層骯髒的窗戶藍紙刮掉，颳得不是很幹凈，但是外面的景物逐漸清楚，林深推開了窗戶。

頓時，一股清風灌進了小小的房間里，帶著些盛夏清爽的氣味。

林深閉上雙眼，將身子探出窗戶，風吹在臉上很舒服，好似遠方有光。

他睜開了雙眼，看到了窗子外的東西……有些微微的驚喜。

他看到了遠處學校的教學樓在五彩斑斕光下的樣子，五彩斑斕的光來自不遠處的市中心，那裡是最熱鬧的地方，商城是城市貿易的中心，人來人往，車來車往，一片繁華。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如此，是這樣嗎？林深在書桌旁坐下，剛好可以看見窗外，窗外不是無盡的黑暗，他可以看見街頭燈紅酒綠照映的光，那麼以前坐在這裡的人，他們是不是也是如此，默默地寫著題，累了抬頭看一眼窗外，看一看自己所嚮往的繁華？

如同飛蛾撲火。

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

——【文件】20xx年五校聯考模擬卷（理綜含答案解析）

——【文件】20xx年 H市模擬考（全科含答案解析）

…………

一下子發了十幾個。

是周尋發來的。聯考後唯一還和林深有密切聯繫的朋友。

——不夠的話，下次見面給你個u盤，我之前從老班那裡拿的，啥試卷都有，答案還挺全。

林深一個人默默地坐在床上，蜷縮著身體靠著牆角，看著手機熒幕，不知道為什麼鼻子一酸，但是他又很開心。

原來還有好朋友在背後默默關心著他。

修長的手指在熒幕上敲打了一行感謝的話，林深想了想，又全部刪掉了，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喂，不回消息改回電話了？」是周尋的聲音。

「周尋。」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帶了點低沉。「謝謝你。」

那邊頓了頓，「我說，你不會感動要哭了吧？」

「嗯？」林深輕聲應著。

「我可快樂了，在大學看你玩命地刷高中題哈哈哈哈想想我都開心。」周尋語氣輕鬆地說。

本來煽情的氣氛一下子就沒了，似乎也少了些凝重。

林深被他逗笑了，「算了，不和你計較。還是謝謝。我會玩命刷題的。」

「其實你刷不刷都無所謂，心態啊深哥，心態，別到時候又崩了。」

「嗯。」

「算了，不說了，我繼續打遊戲了，你早點睡吧，高中生！」周尋笑笑，等著林深掛電話。

「改天請你吃飯。」林深說了最後一句，掛了電話。

「嘟嘟嘟……」

周尋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手機，卧槽，林深他竟然學會感恩了？到底是客套話還是什麼？這些話他以前從來不說的，林深曾經向來是眾星捧月的對象，光環高高掛起的那種，像極了言情小說里男主那樣，高冷不愛說話，身後卻一群人願意跟著他，喜歡和他玩。

算了，就當他還有良心。周尋笑笑，放下了手機。

而這邊，楚鯨躺在大床上，手機安靜地放在一邊，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漫無目的，甚至還數了會小綿羊。

他睡不著，心裡有什麼東西壓著他。

他看了眼椅子上的書包，還是以前高中用的，好似在提醒著他的身份。

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著他，既然別無退路，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可是……他不想啊。

他被黑暗吞沒著，所有人希望他走向光明，可他卻執意背道而馳。

他有病。

不知道昨夜多久睡的，再次醒來，已經是凌晨的四點。

不需要任何的鬧鐘，楚鯨一直習慣早起。

依舊是黑夜，可他卻起了身。

這是從初二那年休學時養成的習慣。以前是凌晨五點起床晨跑，而如今只會更早，他要搶先在別人睜眼，搶先在別人之前抓住時間，以為這樣的話，就會比別人多一點活著的感受。

可惜事實上，每當他圍著城市的街道，旁若無人地跑著，看著天空漸漸變淺，路燈會定時地在大路兩旁全部關閉，這是黑夜的結束，白天的到來，而楚鯨願意存在這樣的縫隙間，以為自己是可以控制時間的流逝。

馬路上車輛很少，都清潔工的身影，垃圾桶從這個時間開始清理，好像從現在開始，這個城市就在準備新的一天了。

楚鯨圍著一中的校區，跑了三圈後停了下來。

他低喘著氣，看到學校附近賣早餐的攤子已經開始在擺了，五點多了。

家裡的那個，也該起床了吧？

楚鯨想著，買了一大籠他高中三年以來認為還不錯的包子，打算帶回去。

回到出租房，楚鯨還挺小心地敲了敲林深那個房間的門。

沒有反應，楚鯨敲門便開始逐漸暴躁。

「你他媽想幹嘛？滾！操！」林深罵人的聲音便透過門傳了出來。

楚鯨微愣，可以啊，比自己還暴躁？

於是楚鯨直接一腳把門踹開：「爸爸喊你起床吃飯，你還不樂意了？」

「滾！傻.逼。」林深在楚鯨進來的最後一秒，套了件短袖。早不開晚不開，偏偏在換衣服的時候來。

「喲，小雞窩頭不給看？」楚鯨看著林深的頭髮，呆毛翹著很是可愛。

「滾。」林深冷漠地瞥了楚鯨一眼，默默開始收拾桌子上寫完的幾套試卷。

「熬夜學習呢？」楚鯨打趣道。「這個，給你補補。」楚鯨將包子遞到林深面前。

林深腦子一片空白，他現在剛起床思緒很亂，「我不喜歡吃包子。」

林深不是不喜歡吃包子，他只是不想在這吃包子，哦，不是，他現在不想吃包子。

「吃個東西還矯情？你愛吃不吃。」楚鯨將包子往桌子上一丟，懶懶地走出去了。

林深看了眼包子，看上去似乎……還挺不錯？

管他呢。林深嘴裡叼了個包子繼續收拾桌子。

而楚鯨躲在門後看著這一幕，拿著手機拍了下來。

看，罪證！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