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阜，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的快要瘋掉了！」

......

「我......」林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林聰對他的感情，這份感情，跟他盲目的喜歡何琚文一般，可是，只要他沒對何琚文說出自己的感情，那他們還是好兄弟，還是那般輕鬆的樣子，可是，一旦說出口來，那麼一切都變了......

所以，他不能跟何琚文說，也不敢跟何琚文說......

誠如林聰和自己一樣，如若林聰沒說出來，他們還能像兄弟一樣，可是啊......

「林聰，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

一根纖長的手指抵在他的嘴邊：

「求你......」

林聰眉眼低垂，看不清他的面容，

「什麼都別說，就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轉身，坐到駕駛座上，徒留林阜一人在車後座上。

林阜看得見，

少年單薄的肩微微顫抖，骨節分明的手扣在方向盤上。

「你要去哪裡？」

林阜沒說話，

他要去哪裡？他該去哪裡？

他自己也不知道......

「好啦好啦，這樣的話，我送你回家好了！」

一路上靜默無言。

林阜將頭輕抵在車窗上看風景，林聰駕駛的雖然慢，可是很穩妥，林阜沒有感覺到半點顛簸。

他看著遼遠的天，輕嘆了一口氣，他們之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仍記得幼時，

那時的他摸約七歲，家道還未中落，被父親帶到一個於那時的他而言盛大至極的聚會，那是他第一次見何琚文，

父親對著何琚文的父親笑的滿是謙卑，甚至還帶著幾分討好，而何琚文跟在他父親身後，不言不語。

父親看見何琚文，笑著說：「這便是令郎吧，真是一表人才啊，小小年紀便可見得氣宇軒昂了。」

可是，

何琚文沒有理他父親，他盯著何琚文，想，

他可真是冷傲啊......

再見何琚文時，何琚文還是高高在上的少爺，他卻跟何琚文有了雲泥之別————

很狗血，如同老套的電視情節般，父親破產了。

父親平時親近的那些所謂的「莫逆之交」，一個個仿若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洪水猛獸般避之不及，沒有一個願意幫助他們落魄的父子倆————甚至那些平時道貌岸然的親戚們。

「啊......我們家最近手頭緊啊，林三你......我們愛莫能助啊......」

林三......

父親家中排行老三，自父親發達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過父親「林三」了，現在落魄了，他們那些平日的尊稱也就都變成了這一聲戲謔的「林三」......

父親不是沒有地方可去，只是他是父親累贅，父親在外省仍有些許老友，可父親的老友一致認為自己是個多餘的人，他們接濟父親一人便夠了，何談他？

世道就是這般......

「林阜......」

林聰打斷了他的回憶，

「到了。」

「哦......」林阜下車時身形一滯，轉過頭對林聰道了聲謝，語氣中帶著幾分淡漠。

自顧自的上了樓，再沒有轉身看林聰一眼。

關上門，林阜無力的癱坐在玄關處，目光獃滯，他怎麼感覺這麼累呢......

累的他想就這麼在這兒睡了......

......

「林阜......」

「林阜！」

誰在叫他？

「林阜，你還愣著幹嘛？」

是父親，

「何先生肯收留你，你怎麼反倒不說話了？」

何先生......

哪個何先生呢，記憶中，父親最後是把自己交給了一位何先生——何琚文的父親。

抬望眼，果不其然。

何琚文站在他父親身後，眉眼清冷，就這麼無悲無喜的看著他，而他呢？

那時的他與父親早已落魄多時，衣著襤褸，模樣跟那路上以乞討過日的乞丐們沒什麼差別，半點看不出往日矜奢的貴公子的樣子。

父親就站在自己身後，眼前是儀容得體的何先生，他微微側過身，瞧見父親佝僂著身子，不知是出於謙卑還是被這世道給壓彎了腰。

「何先生......犬子就拜託您了......」

何琚文的父親微微點頭，也表示會的。

父親......是怎麼憑藉著那昔日薄薄的幾分情面把自己交到何先生手裡的呢......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這樣只會徒增他與何琚文之間的差距罷了，何家家大業大，自然不怕養他一個閑人了......

父親到底是走了，把自己一人留在了何家。

父親仍還有那一絲雄心，他不甘就這樣看著自己的一切就這麼沒了，父親要把這一切都找回來，而這找回的途中，他——林阜，無疑是父親的包袱，所以啊，父親才決定卸下自己這個沉重的包袱......

初到何家，在何家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向何先生索要任何東西，不敢頂撞何家的任何人，本是家佣做的事情，他也搶著做。

「誒......林少爺，這些事我們來做就好了......」

家佣怎麼敢讓林阜做這些事呢。

「沒事，我來吧！」

「......」

另一個家佣卻不動聲色地扯了一把說話的那個家佣，悄悄嚼耳根：

「他就是寄住在何家的，算什麼少爺。」

林阜就在她們面前，那家佣卻絲毫不避諱。

林阜苦笑一聲，自己本就是寄人籬下啊......

於是在整個何家裡，更加謙卑。

何先生實在看不下去了，對他說：「小阜啊，你沒必要這麼拘謹，當自己家裡就好！」

他對何先生笑了笑，道了聲好。

卻依舊沒改。

他怎麼敢呢......

不敢任性，不敢胡鬧，不敢灑脫。

「廢物！」

何琚文對著那時的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確實......

那時的他廢物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