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在程楓初時和莫天朗相愛的時候，他也曾經犯傻地問過他，如果有一天，時間可以重來一次的話，如果再多一次選擇的權利，他還會不會像現在一樣，義無反顧地選擇自己這樣的人？

曾幾何時，在程楓自己的印象里，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值得讓莫天朗這麼好的一個人，來愛著。

個性不如其他人有趣，更不會討好，對於莫天朗來說，明明，有那麼多好的人可以選擇，可他卻選擇了自己這樣一個，連他自己也不覺得有任何一個地方值得別人去愛的人。

而他卻笑著，語氣里滿是觸手可及的溫柔與愛意，那一刻，他握著他的手，說的話，即便只是淺聲呢喃，也是會讓他一生沉溺的真情實感。

他說，我願意。

我們都無比幸運，在這個越來越冷漠的世界，找到一個自己愛著，且正巧也愛著自己的人，即使，他不能長久地存在在你的生命里，可是，就算只有短短幾載的時光，在漫長的生命長河中，就算最後只剩自己一個人，那些曾經共同擁有的回憶，也可以陪伴著自己。至少，還可以想像著，那個人似乎並未遠去，還存在在自己身邊，不會再感覺只剩下孤獨寂寞的一個人。

還能，自欺欺人。

曾經，他也會覺得，好像，這樣的想法也真的能安撫到自己的心，就像催眠一樣，告訴自己，那個人，一直還陪伴在他身邊，只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而已，這樣，就好像覺得不會孤單。

讓自己，能在那些曾經陪伴的記憶里，好好地，福祉地......活著。

可終究，直至今日，他才發現，那時候預想的一切，到真正失去那個人的時候，原來，一切都可以推翻，原來，都是在自欺欺人。

杯中的烈酒與冰塊碰撞，混合，卻形成一種最奇妙的化學反應，酒精灼燒著喉嚨，入口回甘，卻又苦澀，就像他們的愛情，再怎麼回味甘甜，清醒過後，剩下的，都是苦澀。

時間依舊無聲無息地流逝，離莫天朗出事那天，已經過去五年，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也許，於別人來說，時間這種東西，就是悄然無聲，轉瞬即逝罷了，可是，於他而言，卻好像，每一天都過得特別慢，甚至感覺，度日如年。

每一天，他都不敢讓自己讓自己停下來，似乎，只有沉浸在無盡的工作中，他才不會有多餘的時間去想，才可以暫時脫離那個混沌的世界。

好像，從那個人離開以後，時間也變得沒什麼意義，對未來，也沒什麼期待，按部就班地，過著每一天，沒有悲，更沒有喜，如同完成任務一樣。

白天，有各種工作壓著，還可以裝作自己已經忘掉，到了夜晚，當一切放空之後，卻再也無法再裝作自欺欺人。

「我好想你......」

真的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怕，自己快忘記了你的樣子，這幾年，從未入過我的夢。每一天，靠著那些烈酒才能入睡，期盼著，在夢中可以見到你，可我卻，從未如願。

「我不想忘記，我一直在這裡，還愛著你......」

卻永遠，無法再告訴你。

頭疼得如同炸裂一般，曾經的那些，關於他們之間的記憶，如同打開了一道閘門，侵入身體每一處，如影隨形，無孔不入。

失眠，伴隨著每一個夜晚，如同潤物細無聲，侵蝕著每一個細胞，每當閉上眼睛，腦袋裡，心裡，全是他的樣子，揮之不去......

又或者，他至於他，早已如同呼吸一般，滲入血液，融入生命。

坐在陽台的躺椅上，靠著椅背，吹著夜風，喝下杯中的烈酒，似乎，長久的依賴，已經讓程楓對酒精產生了免疫。

就如現在一樣，就算灌了酒在胃裡，哪怕生理上的灼燒感讓他難受至極，但腦袋裡，依然是清醒無比。

人都說，一醉解千愁，可是，卻沒有人教過他，如果醉不了，那又該怎麼辦？

這套房，是他們在一起之後，共同買的，雖說面積不大，對於兩個人來說，卻也是花光了全部積蓄。

那會兒，他們倆都年輕，很有衝勁，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希望，無奈，卻從未想過，最終還是敗給了世事無常這四個字。曾經的幻想，有過的共同夢想，如今，全都化作泡影，破滅之後，空空如也。

天氣很好，月朗風清，從陽台的角度看過去，明月半掩在薄紗似的雲層之中，銀白的月光，清冷，卻又明亮，似乎又讓人覺得，人類與那個世界，好像拉近了距離。

人都說，人月兩團圓，某種意義上，它總承載著世間人心裡的美好與希望，卻又很矛盾，它銀白的光，又總會讓人感覺淡漠，毫無溫度。

果然，一個人的時候，就容易胡思亂想......

原來，有些人，不管離開了多久，走了有多遠，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想念。心裡的那個人，一直在那裡，從未離開。

答應過他，不管未來怎樣，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地活著。

帶著兩個人的份。

更重要的是，心中的執念還未了。

當年，害死莫天朗的那些劫匪，雖說從犯都已落網，甚至被擊斃，但主犯卻仍在逃，那個人，才是害死莫天朗的罪魁禍首，天理循環，因果報應，這件事不真正了結，程楓的心裡，永遠都會有一塊巨石，不會放下。

天網恢恢，也相信，一定會有這一天，讓逝者安息，也讓他這個生者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