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蘇夜凜炒了盤南瓜子拉著師妹蟬衣坐在欄桿旁吃瓜子玩。

蟬衣見蘇夜凜半天不說話，兀自低頭想心事，便嘻嘻打趣道：

「凜兒姐姐在想哪個情郎，說來妹妹聽聽。」

蘇夜凜輕拍了蟬衣手背一下，說：

「你總愛瞎說，哪裡有什麼情郎？」

蟬衣問：「那為什麼姐姐今晚比平時沉默？」

蘇夜凜嘆了聲，說：

「我想不通現在的男人，明明白白說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還要一直糾纏呢？」

蟬衣笑道：

「他們就是太臭美了，以為只要纏著賴著，我們就非他不可的樣子，其實對付這種事，軟的法子行不通，一定得來硬的，狠狠地教訓教訓！」

蘇夜凜搖搖頭說：

「我在他傷口上撒鹽他跟個無事人似的，還是整日想著法子過來。」

蟬衣這下明白，蘇夜凜暗指的是殷蓮那傢伙，便捂嘴笑道：

「正心堂上下都知道殷蓮在追你。」

「他們都知道？」蘇夜凜驚訝了。

蟬衣說：

「姐姐你也太專註在正心堂的事情上，一點也不聽聽師兄弟們的閑聊嗎？」

「閑言碎語的，有什麼好聽的。」蘇夜凜撅嘴道。

蟬衣說：「殷蓮這傢伙待人是很好，不過外面很多人說他很差勁。」

「他待你們好肯定是裝的。」

「不過他長得蠻俊俏的，笑起來特別有魅力，姐姐何不先跟他在一起試試看。」蟬衣說著，一隻手摸著手腕上的玉鐲。

蘇夜凜一眼看穿，抬起蟬衣的手，一隻嶄新的鐲子光彩奪目，嗔道：

「他送了你鐲子，你才這麼幫他說話的吧。」

蟬衣見拆穿，笑道：

「姐姐不要怪我，我說的跟他送我東西沒有關係。」

蘇夜凜放下蟬衣的手，哼聲說道：

「他把你們都收買，然後讓你們來說他的好話，好讓我嫁給他。想得倒美！」

蟬衣卻說：「師傅總要讓姐姐嫁人的，如果那樣，可能就不能一輩子待在正心堂了，姐姐現在不找自己中意的人，過一兩年，還是要匆匆選個人嫁了。」

蘇夜凜嘆了聲，不置可否。

「姐姐喜歡他嗎？」蟬衣剝了個瓜子問道。

「誰？」蘇夜凜裝作不知。

「還有誰，天天來的那個。」

「不喜歡。」

「姐姐不喜歡他，咋不把他的扇子還給他？」蟬衣知道殷蓮第一天來正心堂時掉落了一把摺扇，被蘇夜凜收了起來。

蘇夜凜立刻臉上緋紅，良久，才說：

「他是喜歡我，我不要這樣的，靠不住。」

蟬衣明白，蘇夜凜害怕殷蓮是一時興起為了玩玩才逗女孩子開心，等到成親後就膩了，這種事在男女之間比比皆是。

「姐姐不可能就這樣考察他一輩子。」蟬衣認真思考後說。

「蘇家是普通人家，我是個普通的姑娘，我不願去攀高門大戶，只要能嫁個正直的好兒郎，為正心堂奉獻終生也就心滿意足了。」蘇夜凜平靜地說。

院子里的蟲叫得很安寧，如蘇夜凜此時的心聲。

蟬衣突然想到什麼，說：

「那殷蓮挺適合姐姐的。」

「哪裡適合了？」

「他一出生就有個鐵飯碗，皇上欽點的將軍陵的守陵人，人人都稱為『奉旨守陵蓮二爺』，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爺，每天守完陵就回正心堂陪姐姐，每逢節慶日子還能從陵園裡拿些別人祭奠的貢品回來孝敬他的蘇岳父……」

蘇夜凜聽了好不可氣，掐了下蟬衣的手臂，嗔道：

「好啊你現在敢開我的玩笑了，他那種算什麼有前途的事，他奉旨守陵，別人也可以奉旨掃大街、奉旨掏糞、奉旨搬磚，叫得好聽，虛有其表！再說了，憑他每月那點薪水還不夠他這兩日造的！」

「姐姐嫌棄他守陵養不了妻兒，姐姐可以養他啊，萬一他能百依百順，不敢出去鬼混呢？」蟬衣縮回手，捧腹笑了起來，雙腳懸在台沿下，踢得噗噗響。

「無聊，我可不是河東獅，才不會讓自己的丈夫懼內呢。」蘇夜凜正經地說。

蟬衣和蘇夜凜把一碟子南瓜子吃完，困意就來襲，兩人便各自回房去。

蘇夜凜坐在窗下，靜靜看著手中殷蓮掉落的摺扇。其實她是要去還的，每回都忘了這事，後來索性將扇子留下，不想被蟬衣那古靈精怪丫頭看見，造成今晚的誤會。

可是她的的確確臉紅了，連她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

蘇夜凜嫻熟地抽開摺扇，扇子一面畫的是莊嚴肅穆的將軍陵園，另一面是「威將軍征西」圖，如此大氣磅礴、栩栩如生的水墨畫，就算不懂畫的人也會為之嘆服而肅然起敬。

蘇夜凜不止摸過這扇子一回，不止看過這扇子一回，每次看時都有種油然而生的崇敬感冒出心頭，與殷蓮整日弔兒郎當的形象完全不搭配，想必這扇子是珍貴的藝術瑰寶、獨一無二的家傳之物，決定明天就把摺扇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