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蓮不到半柱香就跑回正心堂，差點與蘇夜凜撞個滿懷。

「你急什麼，慢點不行嗎？正心堂那麼多病人，被你撞壞了怎麼辦？」蘇夜凜捂住胸口，教訓道。

「姐姐你看！」殷蓮抱起一大包東西，揭開布，是滿滿一堆摺扇，「姐姐，我送你的扇子一點也不珍貴，因為我有一屋子的這種扇子，全是我大師傅畫的，他畫這些是為了搞個副業，既能換錢又能提升將軍陵知名度，使世人永遠銘記威將軍的英名！」

蘇夜凜出乎意料地聽著，隨手打開一把摺扇，果然扇面和自己手上那把幾乎一樣，都出自鬼斧神工的墨寶，竟然還有那麼多，真如殷蓮口中所說的不珍貴了，心中立馬否定對扇子「珍貴的藝術瑰寶、獨一無二的家傳之物」的認識。

「這些扇子還有個好聽的名字。」殷蓮滔滔不絕、得意洋洋地說，「我大師傅叫它們『將軍扇』———威將軍征西，把野蠻人打怕了，靖太祖召集天下一百個最優秀的畫師畫了一幅鴻篇巨製的「威將軍征西圖」珍藏在皇宮裡，老百姓就依法炮製出來。聽說野蠻人一見到這幅畫就嚇得魂飛魄散，甚至還說放在屋裡能驅鬼除妖！」

蘇夜凜聽得入迷，她聽過豐城人說的威將軍的事跡，說得有多玄乎就多玄乎，她本來是不信的，直到她第一次看到殷蓮掉落的扇子上的畫，才相信天下會有這麼玄乎的神將，深深地被那驚心動魄的場面、雄姿英發的威將軍所折服，若不是在畫中，她定然會義無反顧愛上這樣的人物。

如今再看看殷蓮，調皮得很，花花腸子多得很，自我得很，但凡「威將軍」把半顆腦子生到殷蓮頭上，殷蓮也不會是這副模樣。

殷蓮見蘇夜凜享受這些，便開心地說：

「姐姐，我要把這些扇子送給正心堂每個師兄弟，讓……」

「不行！」蘇夜凜立馬打住他的話，「這些既是你大師傅含辛茹苦畫的，上面又有珍貴的將軍像，隨隨便便就分發出去，發給不識貨的無知草莽，豈不是白白辱沒這些好畫、和你父親的榮譽？」

殷蓮沒想到蘇夜凜有這等高大的覺悟，還隱隱含著崇敬她的大師傅和亡父的意味，一時聽得入迷了。

蘇夜凜為了切實教導殷蓮，輕輕用食指在殷蓮鼻尖劃了一下，溫柔地笑道：

「還不快收好，乖乖地放回去，姐姐改天請你泡澡。」

殷蓮驚得雙手哆嗦不已，懷中一堆摺扇差點抱不住，卻不敢不抱住。腦海中不斷強烈閃過「泡澡」二字，浮現出她與蘇夜凜兩人的鴛鴦浴———在氤氳升騰的水蒸汽中，她倆的身子相依相附，纏綿相擁，熱烈相吻———每個碰撞細節都讓殷蓮熱血沸騰、心潮澎湃！

蘇夜凜發愁地瞧著無動於衷、全身抖動的殷蓮，說：

「你再不去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殷蓮最怕這話，應道：「我馬上去！姐姐等我回來！」撒腿便跑得無影無蹤。

不到半柱香功夫殷蓮就回到正心堂，並且還抱著一摞換洗的幹凈衣服和胰子、洗浴的膏、洗浴的粉等齊全用品。

阿仁、阿忠見了，以為殷蓮帶衣服準備住進蘇家，都大笑起來：

「堂都沒拜呢今晚就要趕著洞房了？」

蟬衣站出來要打他倆，說：

「不許污衊凜兒師姐，你們也太不把師傅放在眼裡，說這些混賬話！」

阿仁、阿忠躲一旁去說：

「師傅啥都不管了，凜兒師妹和哪個情人睡師傅也不會知道的。」

蟬衣操起台上鐵稱桿就要往阿仁、阿忠兩人身上打去，兩人就躲，三人便變成了你追我躲的場面。

殷蓮覺得阿仁、阿忠兩人說得最有道理，她尋思著：我和凜兒一起洗完澡，然後兩人就不是一般的關係，就和夫妻一樣親密，自然就能順勢住在蘇家，蘇伯父也不會知道。

殷蓮笑開了花，當遇見蘇夜凜過來並劈頭蓋臉問道：「你拿這些幹嘛？」

「泡澡啊……」殷蓮想：凜兒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剛剛的約定吧？

「我說的是改天有空請你，並不是今天。」蘇夜凜扶了扶額頭，無可奈何地說。

殷蓮張大嘴巴，僵在原地，心頭閃過無數個「改天」將她整個人擊碎。

此時，在這三日間變得格外清瘦的蘇清水突然出現，對蘇夜凜吩咐道：

「凜兒，你就帶他去！」

殷蓮和蘇夜凜萬萬沒想到蘇清水會突然出現替她說話。

「是，爹。」蘇夜凜看見她父親的模樣，不便多問，只好遵從。

「回來後，我有話跟你說。」蘇清水凝視著殷蓮，不等殷蓮回答就轉身走了。

殷蓮看到蘇清水深陷的兩個黑眼窩，說不出怎樣的滋味，但想到要跟蘇夜凜泡澡就不去想別的。

波浪滔滔的雲朵，氤氳升騰的青草香，汩汩流淌的肉汁，熱暖緊密的地方———

都讓殷蓮興奮大增。

當殷蓮跟著蘇夜凜來到正心堂隔壁新開的破澡堂子，蘇夜凜指了指一旁的男澡堂，示意殷蓮不能再跟進女澡堂只能去那時，殷蓮感覺自己受到欺騙———

天上的雲散了，地上的青草不香了，熟肉鋪的肉汁太油膩了。

「這裡為什麼會有澡堂哇！」殷蓮看著蘇夜凜進去後憋著一肚子火大聲問道，而她是不可能進什麼男澡堂，只能在院落玩石子發泄。

等蘇夜凜洗好出來，殷蓮早去客棧開房換好衣服了。

蘇夜凜一臉認真地對殷蓮瞧來瞧去，然後抽出手絹給她擦了擦臉，疑道：

「你才洗過怎麼又這麼臟？」

「是的，姐姐，剛剛我等你的時候遇到我兒子的兒子，他和一群傢伙把我圍住要報復我呢。」殷蓮如實回道，把她在客棧里遇到殷豁帶人找她麻煩的事說了，只是沒有必要說名字。

蘇夜凜嘆了一聲，還是關心地問道：「有沒有受傷？」

殷蓮開心地搖搖頭：「當然沒有。」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經常打架？」蘇夜凜問道。

「姐姐，我偶爾會抽空教訓一些不聽話的兒子和孫子。」

「粗鄙之語！」

蘇夜凜說著轉身就走。

殷蓮追上去，蘇夜凜又忽然轉過來說：

「有些風度和氣質是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有的！」

殷蓮愣在原地，她好像知道一點點蘇夜凜喜歡什麼樣的人。但她還是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姐姐，要是有人搶走你蘇家的正心堂，我不信你不會跟那人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