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爹聽說曾石錘被車攆了，心裡面也急，那可是他唯一一個徒兒，不能就這樣沒了。

藥爹和王三匆匆趕到曾石錘家，這會兒天灰灰暗，曾石錘已經開了燈。從遠處聞，還能聞到一點菜香。

看樣子，曾石錘狀態還不錯。

藥爹隔著老遠就喊：「石錘！」

曾石錘耳朵靈：「師傅！」

人沒事，確認了！

王三不懂醫生這一塊兒的。他拉著藥爹繼續快點走。

曾石錘在門口接他們，「師傅！三兒！快進來吃飯！」

王三揮手，「吃個雞兒！藥爹，快看看他的腳！」

藥爹早在爬園子的時候就看見了。他給曾石錘一個讚賞的眼光：「自己處理的？不錯。用藥是對的。這三天換藥勤快點兒。少走動。」

「不成！藥爹，我們要去S城找五味子他爹評理！」王三又開始激動了。

藥爹點起草煙：「咋回事？說說。」

曾石錘把飯桌子擺好。又把事情老老實實說了一遍。說完第二遍，曾石錘的心情又好了一些。有一些東西他似乎明白過來——

為什麼五味子的父親不接受自己？為什麼會嫌棄自己？

「不是因為你是山裡面的。」藥爹換了新的一朵草煙。

「不是瞧不起我們山裡人，那是什麼？」王三罵罵咧咧的，又要擼袖子。

藥爹扶手下去，「三兒，你先聽我說完。」

老長輩子講話，王三還是乖乖聽著，只不過就是委屈了不少。

藥爹把煙點著：「好徒兒，你仔細想想。人家一個做父親的，真的是嫌棄一個農民嗎？」

曾石錘搖頭：「我不知道。好亂。」

藥爹也是快八九十的人了，很多事情，看一眼就明白：「五味子從城裡面來的。城裡面有什麼？很多很多人。有很多很多人的地方就有很多很多事。事兒這一塊兒歸警察他們管的。剩下的，就是百姓們自己生活。」

「藥爹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王三少見藥爹這麼正經，但是真的不明白。

藥爹一煙桿子敲響王三的腦袋：「聽我說完嘛。臭小子。」

「行行！」

「這個人，到哪裡都是要過日子的。在山裡，城裡，都一樣。只不過我們活著，過得樸實了點。他們活著，要打理更多的人和事。人和事一多起來，競爭就大了。」

曾石錘見藥爹說話吐氣，給倒了杯溫水。藥爹接過，「競爭一大，做家長的難免會有私心。想給自己的兒孫留點路子。自然在終身大事這一塊兒，做家長的就更加希望對方是個能擔當，可以為自己的兒孫後半輩子負責的人了。」

王三這開竅了，「藥爹！你是說曾石錘現在啥都不會，就會個種菜在人家城裡面活不下去？」

藥爹吐了一口白煙：「我以為，至少五味子的老爹這樣以為。」

王三撅嘴，「那大不了把五味子接過來住。就在咱們山裡面，還快活。」

藥爹搖搖頭，他看了看曾石錘，曾石錘低著頭，像是在想什麼。

藥爹說：「如果一輩子只會種菜，當威脅或者機遇來的時候，你不能抓住機會，翻身，或者給他更好的生活。人家父親又何必冒著個險，把心頭肉送給你呢？」

王三沉默下來，他還要好好消化一下藥爹的話。之前沒見藥爹說話這麼難懂過。

藥爹又換了一朵草煙，他盯著曾石錘。

曾石錘抬頭：「師傅！我要學醫。學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