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當然不會真的要封千盞的命，只是讓他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流了很多的血，卻都只是看著嚇人，實際上沒有什麼大礙。

只聽命於仲允陌的暗衛自然是收到了仲允陌的示意才會真的傷封千盞，仲允陌原意只想教訓一下封千盞，告誡他皇權的力量。

他是想嘲笑封千盞的，甚至想了很多惡毒的句子故意羞辱以達到激勵封千盞的效果，可當封千盞躺著身體仰望著他，咧著血跡斑斑的牙齒大笑的時候，所有想要羞辱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縱然仲允陌早就知道封千盞不是以前的封疆，早就沒有了肆意張揚的模樣，私心裡卻想讓封千盞變回從前那般明媚與自信，彷彿這樣，就能喚醒封千盞喜歡仲允陌的記憶。

如今怕是不能了。

他認識的封疆不會任人打的鼻青臉腫還能笑的那麼開懷，不會完全不顧臉面沒有骨氣的躺在髒兮兮的地板上。

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只是與封疆有三分相似，擁有著封疆的記憶，捨棄了封疆的身份與骨氣，甘願淪落為毫無血氣的普通人。

仲允陌臨走的時候吩咐屬下把封千盞抬回了皇宮。

封千盞平躺在雕刻著俗氣的金絲床上，枕著腦袋，回想著仲允陌對他失望的眼神。

他明白仲允陌對他不顧形象的倒在地板上感到失望，可為什麼仲允陌的眼裡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其它東西了？

按理說不應該的呀。

他與仲允陌之間除了床上關係之外，似乎並沒有其它親密的事情或者舉動。

那仲允陌頂著一張特別無語甚至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是幾個意思？

「封少，左將求見。」門外有個尖著嗓子眼的小男童敲了敲門，聲音聽起來不太好聽，性格倒是一頂一的好。

封千盞眼皮子一翻，雙手一撐，慢慢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左將字領嬰，與封疆一樣年少成名。不過封疆與左領嬰向來不對盤，不管是在朝廷，還是在戰場，他們兩從來都是兩看生厭。雙方見面說話不超過兩句絕對會打起來，任誰在旁邊勸說都沒用。

左領嬰要見他，封千盞當然很奇怪。先不說左領嬰的身份如何如何，就單單自己是仲允陌的男寵這一點就足以讓左領嬰對他視而不見或者嗤之以鼻。

「你可有問左將找我做什麼？」封千盞隨著小男童走出了暫時擋住遮風擋雨的房間和屋檐，領著他往大院子走去。

「回封少，左將並未告知。」

並未告知嘛……

幾個拐彎之後，封千盞便看見了身穿一身黑的左領嬰背著手站在樹下，只是遠遠望過去，封千盞就覺得這個人十分的孤僻，肯定不是好相處的人。

「不知左將到我的院子有何貴幹呀？」

左領嬰聽見說話的聲音，轉過身，目光沉沉的看著封千盞。

「封疆是你什麼人？」

「我也曾聽皇上提起過封疆這個人，話說封疆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呀？能跟我說說嗎？」說不奇怪是假的，封疆與左領嬰的關係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要是有一方死了，另一方肯定會敲鑼打鼓滿心歡喜。

左領嬰盯著封千盞看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的說:「沒什麼，臣是來請封少去朝堂的。」

「我去朝堂做什麼？前幾天我受的傷現在還痛了，走不了也去不了。」朝堂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髒水污水，他才不要蹚渾水把自己搞得不得安寧。

「皇上說是有關封將軍平反追封的事。」前幾天，左領嬰在自家府中聽說皇帝從外面帶了一個男寵回來不以為意，見了這個男寵之後，左領嬰便覺得難怪皇帝會從外面帶人回來養在皇宮。

哪怕只是與封疆有一點相似的人，仲允陌都絕不會放過。

更何況封千盞與封疆有三分相似了。特別是那雙靈動的眼睛，簡直就是跟封疆如出一轍。

「……封將軍平反追封我去幹什麼？不去，打死不去！」封千盞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後便幹脆利落的就回絕了。他們上上下下也有好幾十口人，當初能夠狠心的屠盡所有人。人都死了，平了反又如何？追封又能怎麼樣？

封家之人只有他在乎那些虛有其表的東西，只有他在乎讚美與盛名。

「打擾了。」在聽見要讓封千盞參與封家追封之事時，左領嬰從心裡冒出了一個念頭——封千盞其實就是封疆。直到剛剛封千盞拒絕後，這個念頭便消失了。

封疆怎麼可能在那種絕境之下還能活下來了？是他太天真了，私心的覺得封疆不會就這麼甘心死去。

封千盞站在原地看著左領嬰走出偌大的院子，輕聲的說了一聲謝謝。

當初封千盞被所有親朋好友疏遠、責備時，左領嬰不顧別人的目光，竟然為他出頭。那是在他經歷了無數人的謾罵與毆打後，第一次有一個人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站在他的陣營，為他說話，替他聲色俱厲的質問別人有什麼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

那時的封千盞在震驚的同時，感動的都快哭了。那些日子所受的所有委屈一下子都涌了上來，眼淚一下子就到了眼角，沒有辦法之下，他只好張牙舞爪的逃出重重包圍。

曾經的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左領嬰，可就是他最看不慣的人在他掉入深淵的時候拉了他一把，讓他知道他不是被所有人都厭棄。

而那時候的仲允陌在做什麼了？遠遠的看著他，任由他被別人噴著口水，任由別人對他拳打腳踢，冷靜的聽著別人說著讓他滾出去的話。

從始至終，仲允陌沒有為他說過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都沒有。

曾經全心全意喜歡著，約定過一輩子的人冷眼旁觀，甚至推開他，讓他不要再找他。

離開京城，既是要斷了自己的情，也是為了成全仲允陌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