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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辱斯文

    季家有女名明澤,上能爬樹掏鳥窩,下能下河捉魚蝦……某一天為了逃避婚事,突然心血來潮決定離家出走,從此江湖任我浪 陵虛帝君座下第八百二十一位掛名弟子,因為某日一瞥紅塵,從此再也無法安心修道,自請以萬年功力換取一世紅塵…… 江湖太大,有人陪著一起浪才不算孤獨

    松鬢香·十一

    小說: 有辱斯文 作者:尉迟葭厸 字數:2801 更新時間:2020-02-17 15:31:31

    月色如練,繁星滿空,已是深秋,夜半寒氣入骨。

    院子里一片安靜漆黑。

    忽然聽見吱呀一聲,一扇門被推開,出來的人雖披散著頭髮,可衣裳卻穿的整齊。此人正是燕初容。

    燕初容關上門,冷氣貼著臉,手都不敢伸出來。她呼了一口氣,在屋前徘徊,終於還是走到了旁邊的房間前。

    這房間里的正是季明澤。

    燕初容看著雕花門,兩條眉毛糾結在一起,手放在門上半響。

    月光把庭院照得分明。

    燕初容嘆了口氣,最終收回了手,一縱身,便飛向了屋頂,穩穩噹噹地坐著。仰頭看天,月亮十分冷淡。

    也不知道玉兔最近怎麼樣。

    師兄師姐們都在幹什麼呢?大概都在修鍊吧。

    來人間快一年了,有些東西始終不明白啊。

    她腦子裡又浮現那日季明澤撲過去要拉沈妘出來的樣子,事後燕初容偷偷看過,季明澤膝蓋手肘處都是擦痕。

    明明是不認識的人呢,卻也想要豁出性命去救人,值得嗎?

    是我不懂凡人,還是凡人始終參不透六道輪迴,天命難違,一切因果,自有定數?不過人間的確好玩。

    這般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耳邊響起衣袂翻飛的聲音,再一看,一襲黑色衣袍的衛昭已經坐到她身旁了。

    衛昭遞過酒壺給燕初容,「要嗎?暖身。」

    燕初容伸手拿過,舉起酒壺微傾,酒從壺中流瀉而下,她仰頭用口接住。

    衛昭拿著另一壺酒,湊到嘴邊小口地喝,眼睛看向遠處,目光沉靜。

    「不錯,好酒!」燕初容將酒壺放到屋脊上,身上暖和了一些,她雙手支撐著屋頂,身子往後傾斜些,一頭烏髮在月光下生有幽光。

    衛昭頭髮整齊地束在頭頂,笑了笑,「童子尿泡的。」

    燕初容手一軟差點沒摔下去,胃裡一陣噁心,「騙我?」

    衛昭挑眉,「我不愛騙人。」

    她在軍營時屬西北陽池胡騎校尉統帥下的一個曲的軍侯。西北幹旱,黃沙滿天,烈日灼心。尤其是夏日,在大日頭底下訓練,全身都能擰巴出水,汗進眼睛裡不敢擦,火辣辣的叫人睜不開眼,流到口裡就鹹的要死,每次訓練完褲襠都像剛尿完。

    那時候嘴巴每天得脫幾層皮,軍資緊巴時,那大漠幾百里看不到一口井,更別提酒了,實在渴得要死就吆喝一句,「誰要撒尿?」

    「撒你娘個姥姥,血都被你小子吸幹了,哪裡有尿?」方大壯每次都這麼說,一邊說一邊解褲子,一人一口,多的不給。

    她也喝過。

    她曲里的兄弟曉得她是女的,一開始都不好意思,他娘的誰不是個黃瓜大閨男?媳婦都沒喝過自家的黃水,在一個閨女面前解褲子?

    後來混熟了,不喝尿就只能看著她渴死,也就沒人矯情了。

    「又不是看人家閨女,你個二愣子羞澀什麼,要羞澀也是我們軍侯吧?」這時候方大壯就會一把把瘦瘦弱弱像個小孩一樣的李青往前推。

    她能回來不是因為她年紀大了需要留種,更多的是因為西北的胡人換了可汗,新可汗一上任就與大魏和親,皇帝劃了西北一塊地方允許兩國進行馬茶交易,他們胡騎部不需要了,只留了幾個曲在守著,他們其餘的都會重新編進其他部去,她估計會留在長水部,負責王畿附近的防衛。

    按照軍功封賞,衛昭該由軍侯升為校尉了。

    她有些想方大壯他們了,今天是馮九的祭日,明日是程柱子與老謝的祭日,後日是王荃、王陽、胡志明……

    衛昭又喝了一口酒。

    燕初容伸手去摳喉嚨,想要把剛喝進去的吐出來。

    衛昭喝完了一壺異味的酒後,看了一眼她,慢悠悠地說,「你的那壺是普通的酒。」

    莫名有些輕鬆。

    燕初容停下動作,趴在屋脊上,幽怨地開口,「我以為你不是這種人。」

    衛昭坐的筆直,眼睛裡帶點笑,「哪種人?」

    「喜歡開玩笑。」

    衛昭揚眉笑道,「為什麼不像?」

    燕初容歇了一會兒,「一般像你這種坐的端正,走路筆直,做事規矩的人,按一般規律來講,基本上都是成日里嚴肅得像大家都欠他幾百萬兩錢一樣,而且一年到頭基本上看不見你們笑,就是笑起來也像底下的黑白無常兩兄弟一樣,叫人心裡頭毛骨悚然。」

    比如紫微星君。

    衛昭笑的更開心,「聽起來你見過這樣的人,不過我也許的確不一般?」

    她笑的時候也挺規矩,沒有誇張得前俯後仰,會露出牙齒,但笑聲不大,淚星兒在眼角冒出。

    燕初容嘀咕了一句,「何止見過。」

    每次見紫微星君,她就覺得自己飛不動了,會直直地砸向人間去。

    「嗯?」

    「沒什麼。」

    衛昭也不在深問,「你看起來也不像這種半夜爬起來對著明月暗自傷神的人。」

    燕初容:「我可沒傷神,偶爾爬一下屋頂活動活動筋骨罷了。」

    衛昭看破不說破。

    隔了許久,冷氣又重新貼了上來,燕初容搓了搓雙臂,「為什麼不告訴妘娘你是女子且不是啞巴?」

    衛昭愣了一下,反問,「那你呢,看起來季姑娘也並不知道你是女子。」

    不說還好,一說燕初容便氣得心肝痛,她哼了兩聲,又喝了一口酒,「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她就不理我了,一天天躲著我,算了,不多說了。」

    衛昭笑了一下,「找個機會好好解釋一下。從前聽兄弟們說,媳婦生氣的時候他們都是買點吃的,一見到媳婦的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跪,再承認自己的錯,最後拿點好吃的哄著就行了。也許你可以試試?」

    說這話的人是慫包李虎。那時候在邊塞,一連死了好幾個兄弟,軍糧又被劫了,兄弟們出去逮狼,去一個沒一個,還要防著鬍子放冷箭,兄弟們身心都疲累。

    那夜裡冷得人眉頭能結霜,大漠里的月亮倒又圓又亮,照在滿是鮮血的城牆上,時不時幾聲狼嚎,叫人心也涼了半截。

    方大壯說等不下去了,「娘的,這群鬍子成精了,一波一波的,我們打就逃,守著他就來挑釁,他媽的!我受不了了,幹脆幹死一個是一個,反正回不去,最後還是要死在這裡,他娘的早死晚死一個樣,我等不了了,老子向下去幹死他娘的幾個鬍子,叫兄弟們開葷!大不了明年今天活下去的兄弟給我墳頭上多放兩盤肉!」

    她冷著聲音勸他,讓他冷靜。

    方大壯頭一次沖她發火,「冷你娘的靜!他奶奶的,你一個婆娘慫就在家裡好好待著,來這裡幹什麼?你慫我可不想當懦夫!」

    他一拳差點打到她臉上了,是李虎大喊了一句,「他娘的方大壯你要以下犯上嗎!」

    他們從不拿她是女人來說事。

    方大壯一拳打在她身旁的牆上,拳頭上出了血。

    那麼高一個漢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出來,「王荃死了,王陽死了,就連胡志明那小子也他娘的走了……我婆娘孩子還在炕頭等我,多少年了,出來的時候我還和我婆娘說一兩年就回來,這他娘的都六年了,她向來愛生氣,現在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了……」

    他一邊說一邊蹲下來,一邊轉過臉不讓衛昭看見,一邊擦眼淚。

    那時候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人站在牆頭,她是軍侯,兄弟們的頭兒,可卻沒有辦法保全每一個兄弟,甚至有些兄弟的屍骨都被狼叼走了。

    李虎拍了拍方大壯,又忙喊,「軍侯你快蹲下,這樣站著顯眼,容易被鬍子看到,鬍子鬼著很,還是蹲下蹲下,人生難得一次,要惜命惜命。」

    人生難得一次,要惜命。是李虎的口頭禪。

    她僵硬地蹲下,李虎就笑著說,「方大壯,你他娘的不是人,老子昨晚才想完我媳婦,你又勾我來想。不過看你可憐,老子勉強教你一招,我媳婦也愛生氣,每次一生氣你就別管三七二十一,衝到她面前立馬跪下……」

    「跪下?」燕初容呸了一聲,「跪天跪地跪師父,我燕初容還沒跪過別人。你這是什麼餿主意。」

    衛昭從回憶里抽出來,笑道,「的確是餿主意。」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衛昭看著月亮,片刻後縱身躍了下去。

    燕初容愣在屋脊上。

    耳邊是衛昭剛剛說的話。

    「也許想要更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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