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非要住我家？」

這是昨天他們那場聊天的最後一個問題。

池顧里是在這個城市土生土長的原住民，朋友、親戚應該不會少才對，即便是離家出走，也應該有比住進他家更好的選擇。

「因為喜歡你啊。」池顧里的回答鄭重其事。

喜歡。

那好像已經是一種很遙遠的感覺了。

曹牧笙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他的工位剛好背對一面玻璃牆，午休的時候他總是喜歡捧著咖啡，望著牆外，思緒跟著目光一起飄向很遠的地方。

今天的窗外陽光明媚，照射在眾多高樓的玻璃窗上，反射的光芒星星點點，就像是白天的星辰。

有時候，他會突然感嘆，把自己隱藏在這個高樓林立的都市中，也是一種求生的本能。

而所有情緒和情感，也在這種求生中變成了本能的宣洩。

生理需求也好，心理需求也好，都不過是證明自己還活著。

所以，他的生活總是會充滿無形的條條框框，變的索然無味。

對於池顧里總是掛在嘴邊的喜歡，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孩子隨口說說而已，就像是突然看上了某一個喜歡的玩具。

遲早有一天，這種情緒會冷卻下來，玩具會被忽略，被遺棄，被存放在角落，等待著主人的斷舍離。

「曹老師，你不說話的時候，倒是很適合去拍新款男戒的平面廣告。」

捧著一杯枸杞水的李迦妮靠在了自己辦公桌邊，一雙化著歐式妝的眼睛緊盯著他捧著咖啡的手。

曹牧笙的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總是被修剪的幹幹凈凈，指根的位置帶點肉感，能完美的貼合戒指的戒壁。

可以說，那是一雙很適合戴戒指的手。

「我的聲音有那麼破壞畫面感嗎？」曹牧笙嘴角勾起淺笑，白色襯衣與灰色西褲的穿搭，反而更體現了一種職業魅力。

人吶，很多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給自己戴上各式各樣的面具，他現在的這張便是「偽裝溫善」。

這是弱化自己存在感非常有效的一種方式。

「倒也不是，」李迦妮放鬆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不過，有時候覺得你有一種若即若離的不真實感。」

女人的直覺，真可怕。

「你大概是小說看多了。」曹牧笙轉回自己的工位前，查看著下午的工作安排。

「我可沒興趣看小說，」女人的聲音已經是進入工作狀態的嚴肅，「我只愛看偶像劇。」

那已經是他好幾年沒碰過的東西了，曹牧笙想起了那些實習生們最常聊的話題，關於最近流量最高的老公男神，那些名字沒有一個是他聽過的。

作為市場部的策劃，這方面還真是他的弱項。

忽然，他的座機響了起來。

「曹老師，您約的人已經被安排在二號會議室了。」

前台的聲音在電話里愉悅的響起，就好像突然中了個三等獎似得。

「謝謝。」

曹牧笙查看著自己的工作備忘錄，來的人是胡語，他可不記得那傢伙有什麼討好女前台的本事。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原因。

「曹先生！」

隔著會議室的玻璃牆，他清楚的看見了一個朝他興奮揮手的男人。

池顧里！

此刻，他還真有轉身就走，通知送客的衝動，但池顧里身邊，一臉無奈笑容的胡語還是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公私分明，做到這一點對他而言應該不算難。

會議室是個六人長桌，沒有對池顧里的招呼做出任何反應的曹牧笙放下了筆記本電腦，坐在了胡語的對面。

他望著對方的眼睛帶著笑意，卻讓無奈的人更加坐立不安了起來。

「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你們公司不是在招聘嘛，我朋友想先過來了解一下工作環境。」胡語搓著雙手，臉上的尷尬明顯著。

這個男人在說謊，而且這個謊言八成是池顧里現編的。

這個腦迴路不太正常的傢伙又想整什麼幺蛾子？

曹牧笙決定靜觀其變。

「這是你的私事，我只管和你對接工作需求。」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電腦。

「哈哈哈，說的是。」不太會說謊的人幹笑著。

「曹先生平時工作都是這樣嗎？」池顧里故意湊近胡語，想要硬闖進他的視線里。

曹牧笙就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池顧里的存在一般，打開電腦中的一個PPT後，熒幕轉向了胡語。

他們這一次的面談原因是公司品牌官網的改版。

「這些調整是我一個個的和你核對，還是直接發給你等待報價？」

對於工作，他從來都喜歡幹凈利索，「我們下個月底需要新站上線。」

「給我半個小時，我現在就可以做出初步評估。」胡語也拿出了自己的工作狀態，主動拿過了電腦查看需求。

會議室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曹牧笙再次感受到了池顧里緊盯著他的炙熱目光。

他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

好在，一陣敲門聲響起，前台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緩解了曹牧笙被盯得發毛的情緒。

「你好，兩位的咖啡。」前台穿著一套修身連衣裙，彎腰的姿勢線條優美。

「謝謝。」胡語經不住瞟了一眼。

「謝謝小姐姐，」池顧里大方的仰起頭，朝前台露出自己乖巧幹凈的笑容，「我已經透過你的好友申請了，晚點聊。」

「好噠，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前台姑娘笑開了花，朝曹牧笙點頭打了招呼後，帶著愉悅的心情退出了會議室。

這麼快就加了好友？

曹牧笙微眯起眼睛。

「會議室留給你們，」他冷著臉站起身，「我半個小時後再過來。」

「沒問題。」胡語再次盯回了電腦熒幕。

「曹先生！」池顧里卻跟著他站起身，「我想參觀一下你們公司，可以嗎？」

曹牧笙雙手揣入了褲兜，「如果你真的對我們公司的職位感興趣，可以直接去找人事部，你的要求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

胡語端起咖啡，躬起背讓電腦熒幕盡量擋住自己的臉，看樣子是不想被殃及。

「曹先生對職場新人從來都是這麼無情的態度嗎？」池顧里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不，只對你。」

曹牧笙利落的回答完畢，正準備離開，卻被拽住了胳膊。

長的高還就有這點好處，手長腳長。

曹牧笙盯著越過長桌拽住他的男人，「池顧里，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他總是看不明白這個男人的想法。

池顧里沒有急於回答，而是一個用力，讓他不得不朝面前的人傾過了身子。

「我想你。」年輕的大男孩眸子里閃爍著認真的光。

「噗！」一旁，噴出一口咖啡的胡語讓一絲微妙的氛圍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