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殷三帶親隨將傻掉的蘇夜澄送回蘇家，說是從一夥專事拐賣和綁架的土匪手中費了不少勁解救出蘇夜澄，要求蘇清水兌現承諾，立刻讓蘇夜凜與殷默定下終身。

蘇清水答應了。

蟬衣偷聽到這個消息立馬跑去告訴蘇夜凜———

眼見蟬衣匆匆跑來，蘇夜凜眼中突然閃出晶瑩的光，一把拉住蟬衣喜道：

「他來了是不是？」

蟬衣兩手一甩，急忙喊：「姐姐你說什麼啊，是師傅給你訂婚了，要將你許配給殷三之子殷默吶！」

如遭一記晴天霹靂，蘇夜凜久久不能應答，心想這是不可能的，殷默難道沒有死？隨即憤怒地要去找蘇清水問明事情。

蟬衣拉住她：

「姐姐你幹什麼去？」

「找我父親。」

「別去了姐姐，師傅答應過他們若將澄兒師弟救回，就將你許給他們。」蟬衣解釋道。

「我不是爹可以作為交換的貨物。」蘇夜凜低聲怒道。

「那，等殷三老爺走了你再去，阿仁阿忠剛替澄兒師弟洗完澡換了衣服，姐姐你還是先去給師弟喂藥吧，等晚點再找師傅。」

蟬衣窩心地為蘇夜凜著想，蘇夜凜只好忍下怒火，前去看望蘇夜澄。

蘇夜澄失蹤不到半月就變得痴傻，無疑是對蘇家又一次深重的打擊。

起先，別人說一句，蘇夜澄就雙手抱住自己身體使勁搖頭，跟著重複話中最後兩個字。

「澄兒，是誰將你害成這般？只要你告訴姐姐，姐姐一定幫你報仇……」蘇夜凜諄諄而語，想叩醒蘇夜澄凌亂的心智，此時早已心如刀絞。

蘇清水和蘇夜凜都檢查過蘇夜澄的身體，他衣服下傷痕纍纍，的確受了非人的虐待和迫害，才招致精神紊亂、行為不正常。

「……報仇。」蘇夜澄縮在榻上，抱著雙腿使勁搖頭，「報仇……報仇……」

「是的，姐姐為你報仇！」蘇夜凜不住地如慈母般撫摸著蘇夜澄的發梢。

「報仇……報仇……」蘇夜澄搖頭說。

「誰害你這般，你告訴姐姐。」蘇夜凜追問。

「姐姐……姐姐……」蘇夜澄仍是傻傻地說著。

蘇夜凜嘆了一聲，端起藥碗喂他吃藥；吃完藥，陪在一旁看他玩曾經最喜歡的魯班鎖；過一會兒就哄他乖乖躺下睡覺，等他睡著出來時看見蘇清水站在門口。

「二弟睡了……」蘇夜凜遙遙望著他，見他點了點頭，又說，「我有話要對爹說………」

「如果是為殷家的婚事就不必再提。」蘇清水眼中閃過一絲躲避意味。

「在爹眼裡，我是隨手可拋的物件麼？」蘇夜凜發出責問，清脆有力。

「我沒有拋棄凜兒，蘇家也沒有拋棄凜兒，你是我女兒，我是你父親，現在你已經長大，該嫁人從夫！更何況父母之言不可違，豈是像你這樣出言不遜，目無長輩？」蘇清水站在黑影里低吼。

「我明白了。」蘇夜凜瞬間而起的凜然之氣，與月光的皎冷輝映，「我拒絕這門婚事，我的未婚夫只能是殷蓮而不是殷默，誰也改變不了！」

「混賬！要是你和殷蓮那臭小子亂來，我就扒了你們的皮！」蘇清水罵道。

「已經亂來了。」蘇夜凜忍痛笑道。

蘇清水震驚且震怒，料想他蘇家女兒中規中矩怎會做出這等敗盡家風之事，若傳出去那將在全城內成為醜聞———

「他怎敢如此！」

「他不敢，我敢。都是因為我愛他，我們已經發過誓，永不相負；我就決不會讓爹把我許給殷默……」

「小賤人！蘇家臉都讓你丟盡了！」蘇清水一掌打在蘇夜凜俏麗的臉蛋上，蘇夜凜跌在地上，臉上火辣辣地疼，眼裡始終含著淚。她是不輕易流淚的。

「這是你無法違背的事，乖乖接受，乖乖認命，才是你的唯一的路！」蘇清水最後噴口而出，背著兩手走去。

夜，靜得令人心碎。

蘇夜凜坐在廊沿上，怔怔地發獃。

因殷蓮好幾日沒來正心堂，蘇夜凜漸日鬱郁寡歡。

她日日夜夜在反覆猜想著，是不是他忘了在月老廟說過的話、發過的誓？他那刻說的話是不是因感情一時上頭才說的？

或者一定是厭倦了，所以不再來？

亦或是有別的姑娘絆住了他，他不能脫身？

———雖然，蘇夜凜依舊有條不紊地處理醫館的事務，誰知她表面藏著的那顆心、正被紛紛擾擾的千思萬緒所折磨。

今日，她已向蘇清水攤牌，明日，她仍是殷默的未婚妻。

如果蓮兒再不來，我就去找他，當面質問他，為什麼這許多日不來見我，若是他真的變心，我就、我就———蘇夜凜想不下去，她的手簌簌發抖。

「我怎麼就輕易相信了那個小壞蛋……滿嘴花言巧語的小流氓！」蘇夜凜小聲罵出口，一想到今日在父親面前說的話就難受得要命，一掌拍在欄桿上，暗暗對殷蓮恨道：「他壞我更壞！我偏要逼他做我的人，他若不從，我就去麗春院接客，讓他做個綠皮小王八！」

正當蘇夜凜生著悶氣，一聲清亮的「凜兒姐姐———」從走廊處傳來，蟬衣奔了過來，笑嘻嘻與蘇夜凜並肩坐下：

「姐姐，那傢伙好久沒來了。」

「嗯。」

「姐姐就不怕他再也不來了嗎？」

「他不來更好，這裡清靜多了。」

蟬衣仔細看著蘇夜凜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委婉地說：

「可姐姐跟師傅說的話有些過分了吧……」

蘇夜凜聽了，眉心燃火，揪住蟬衣的耳朵，懲罰道：

「你個偷聽我和師傅說話的小賊！看我不把你耳朵擰下來，叫你下次再偷聽！」

蟬衣撥開蘇夜凜的手，嘻嘻地跳起來：

「我一路過就無意聽到了，這不怪我！」

「哼，以後師傅罵你我不再幫你說話了！」蘇夜凜將手一操胸前、做出不理她的樣子，望向夜空彎彎的月亮，不禁滿臉惆悵。

蟬衣見狀，也愁眉不展地說：

「姐姐嫁出去就要永遠待在夫家，恐怕沒時間再來正心堂為我說話了。」

「你少犯點錯，師傅就不會罵你了。」蘇夜凜對彎月目不轉睛地說。

蟬衣拉住蘇夜凜的衣袖，並肩坐下：

「我真的好崇拜姐姐，在師傅面前能說出那樣的話……蓮二爺若聽了，他一定會感動遇見姐姐這麼個深情、敢為的女人……」

蘇夜凜聽著卻不說話。

蟬衣好像在自說自話：

「……姐姐，師傅逼你非嫁不可，那怎麼辦呢？」

「明天我就去找他。」

蘇夜凜收起悵惘的目光，淡然如水。

蟬衣知道「他」指的是殷蓮，激動地笑起來：

「我也陪姐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