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 正反拼圖(11)
小說: 尋物集 作者:荔枝呀美人 字數:2360 更新時間:2019-04-26 11:13:14
館愚笑得比他更無邪,「你應該聽得懂啊,那位連環殺人熊先生不是就在那部電梯里麼?」
庄堯的表情漸漸變冷。
館愚接著說,「我的正義小偵探,你推理出了他的身份和行蹤,然後故意放了張拼圖在那部電梯里,接著,你就等著電梯『砰——』地一下掉下去,你不顧當時電梯里其他人的死活,你只顧解決殺人熊先生,對麼?」
庄堯不說話。
「讓我猜猜你當時在想些什麼。唔……你一定是在想,『這一切都是為了懲罰那個殺人犯,犧牲一點不算什麼』,是麼?」
庄堯目光炯炯地看館愚,依舊不語。
館愚伸出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摸了一下庄堯白凈的小臉,留下了血紅的顏色,「不對哦,這樣做是不對的。你這樣使用我的拼圖會受傷的。這副拼圖是有正反之分的。這次你用對了拼圖,你自然能懲罰別人,可一旦你用錯了拼圖,就會輪到別人來懲罰你……」
庄堯拍開她的手,「姐姐,你究竟想幹什麼?」
館愚笑,「小庄堯啊,不是我想幹什麼,而是你想幹什麼?」
庄堯偏頭不理。
「你拿著拼圖只是為了清理所有的社會渣滓麼?」
庄堯一聽,猛地看向館愚,語氣理所當然,「不行麼?反正都是渣滓敗類,通通死絕了又有什麼問題?」
「殺人有理由,救人有理由,懲罰人有理由,我討厭所有的理由。是理由讓人有了借口。既然那些廢物找不出兇手是誰,也懲治不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替他們處理了,有什麼不對?」
庄堯的聲音是軟萌的童音,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寒顫不已。他頓了頓,又接著說了句,「更何況,那些人本來就該死。」
這番說辭實在是偏激得很。館愚聽著,竟聽不出他有一絲猶豫和內疚,便明白這孩子的三觀算是徹底扭曲了。
「你和我說這麼多,就只是為了拼圖?」館愚又聽見小庄堯這麼問。
小庄堯的眼神清澈,卻也敏銳,像把銳利的刀子直直地刺進了館愚的內心,似乎想要窺探她的想法。
特地從電梯里爬出來找到小庄堯只是為了拼圖?當然不止這樣。
第一次和小庄堯擦肩而過的時候,館愚就感覺到了庄堯的身上有特殊的東西。不過當時她並沒有多想,直到看見了電梯里的那張學生證。旁人看來那不過是一張學生證而已,但是館愚卻一眼看出來那是一塊兒拼圖。而當她摸到那塊兒拼圖的時候,館愚立即就感知到了拼圖上載遞過來的訊息。
『生門』。
館禾館第一樓和第二樓交界的『生門』在小庄堯手裡。
館禾館第二樓里一共有十九道『生門』。館愚最初接手館禾館的時候不懂事,惡意販賣了第二樓很多的違禁品,還砸毀了十幾道『生門』,拿去丟掉。館禾館為此懲罰了館愚,困了她大半輩子。還道,若找不回這些記錄在冊的物品,便不予自由給她,連那人的線索都不留一絲。館愚生生世世只為了尋那一人,不得不臣服。
只不過尋物品尋了大半世,這還是第一次遇到『生門』。
不僅如此……
館愚定定地看著小庄堯,看著他總覺得彷彿是看到了那人。
「姐姐這般看著我作甚?」庄堯似笑非笑,目光中帶著探究,似乎為自己即將要看出館愚的秘密而興奮。
館愚就這麼望進他的眼裡,特淡定。
庄堯依舊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想要我的拼圖,得看看姐姐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館愚明白他的意思,「你想怎麼玩?」
庄堯難得找到感興趣的事情,他直接下了挑戰書,「很簡單。抓到我。兩天後我將會進行下一次『懲罰世人』的行動,如果姐姐你足夠聰明且有本事,那就來試試推理並預測出我的行動和下個目標,而且還要成功阻止我。輸了我給你拼圖,贏了你做我的拼圖。」
館愚很久沒有這麼熱血沸騰了。雖然這樣的挑戰顯得稚嫩,但遊戲本身的內容卻是讓人又刺激又興奮。
「可以。不過,我要再加一條規則。」
庄堯笑笑,顯得極為乖巧,「姐姐你說。」
「除了目標人物,其他人我們誰也不許動。」館愚說。
庄堯點頭,說,「我也要加一條規則。」
「什麼?」
「不許向任何人求助。」
館愚應了他,「那就這麼說定了,兩天後我們見真章。」
庄堯仍是一副狂傲自信的樣子。館愚看著這樣的他,面上不顯,心裡卻早就嘲諷似的笑開了。
庄堯又瞥了一眼館愚受傷的手,語氣歡快道,「姐姐,我建議你最好是現在就回去好好包紮一下,和傷員遊戲我擔心自己有些勝之不武。」
館愚今日流的血已經夠多了,而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小子所賜,但館愚懶得和他計較。
庄堯看了看時間,不想再多留,「姐姐,那我們兩天後再見。」說完,便扭頭就走。就留館愚一人在這偏僻的小路上。
庄堯的背影雖清瘦但也算挺拔。館愚看著他離去的小小身影,笑容淡了點。直到他徹底走遠之後,館愚便再也撐不住了。就算她再怎麼神秘,說到底也還是個脆弱的人類,只不過是個不太容易死掉的人類。
電梯廂墜落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館愚「意外死亡」過很多次,但哪次都沒有今天的慘烈。她依稀記得電梯廂的頂部掉下來壓扁自己身體的畫面,那種血肉模糊的場面不僅可怕而且噁心得很。如果可以再來一次,館愚肯定不會為了一點點線索而留在電梯廂內了。
只可惜沒有如果。現在館愚不僅手臂斷了,五臟六腑也摔得移了位,要不是有衣服遮著點,再加上她的自愈能力很強,現在怕是都能看見她腹部猙獰的傷口了。其實,傷問題都不大,關鍵是失血過多讓館愚有些暈乎。在與庄堯面對面對峙的時候她一直強忍著,沒露出一點不適,可現在卻是有點不行了。
館愚踉踉蹌蹌地朝後退了兩步,退到了路燈桿邊,然後身子一軟,靠了上去又慢慢地滑了下來。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先休息一會兒,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夜寒露重,館愚的身上就一件單薄的衣裙,還幾乎都被血給染透了。驟冷的溫度讓她不由得蜷縮起身子,可即便這樣也是無事於補。而且身體實在是太疼了。傷口越深,在自愈的過程中反應就會越大,她疼得嘴唇發白,渾身冒虛汗。也沒了力氣喊疼。她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這種感覺就像是要死去一般。
其實,死亡對於館愚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死亡邊緣回來時邁開的每一步。
疼至恍惚時,館愚好似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臉的冷漠,動作卻異常溫柔。他伸了手去撫摸館愚的額頭。手掌溫熱,暖了館愚的額頭,也暖了她的心。
迷迷糊糊之間,館愚貪戀這樣的溫度,跟著無意識地叫了聲,「阿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