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鈺找不到陳先林了。

直到聽了流言說，臨海國小的教室里死了一隻間花色的貓。後來，卓鈺知道了，庄堯就讀於臨海國小。

館愚失蹤的第三天，陳先林也出了事。

卓鈺沒去臨海國小，大概沒有會特意保留下陳先林的屍體，因為畢竟不是人的屍體，區區一隻貓而已，還引發了這麼大的事故，不將它碎屍萬段隨手丟了條河裡便算是萬幸了。這時，清魂小蝶又告訴卓鈺說，那副拼圖一直都是被販賣的狀態，換言之，那副拼圖是有買主的，至於買主是誰，年代已經久遠，再加上這個交易是由館愚親自經手的，所以不得而知。

卓鈺一聽，只覺得覺得頭疼無比。他越發覺得這是一個陰謀，而且是館愚自己設下的局。現在再回頭想想，這件事似乎從一開始就說不通。無論是館愚的失蹤還是庄堯那孩子的古怪。

卓鈺自始至終都不覺得館禾館販賣出去的那副拼圖在小庄堯那兒，多年的默契告訴卓鈺，館愚肯定也知道這事兒。但如果庄堯沒有拼圖，那為什麼陳先林會「死」在庄堯的班級？聽當事人說，當時陳先林是發了狂的拚命要攻擊庄堯，結果被教室里的吊扇給砸中，併當場死亡。只是，一向情緒穩定的陳先林怎麼會突然瘋了似的只攻擊庄堯一人？再有，如果那頂吊扇沒有在那個恰好的時機段里掉落，那陳先林豈不是真傷了人？又或者說另一種情況，要是陳先林動作快了一步先傷了人，後才落了吊扇，那這麼一來，便又是另一種事態……庄堯那孩子究竟是如何把握時間和預測事態的？竟然能如此準確到讓陳先林身死於意外事故？

想至此，卓鈺便是一愣。細細想來這最近發生的幾起，雖都是意外事故，但是從本質和動機來說，卻是生生地分成了兩類。一是類似於殺人熊這樣窮兇惡極之人意外出事的案件，另一類卻是沒有規律可言的隨機意外事件。如果這都是庄堯擁有拼圖的緣故，那未免也太有些牽強了，因為這分明是兩種不同風格的偽裝意外事件，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人所為。不僅如此，館愚身死屬於第一，陳先林意外卻屬第二，光憑這一點足夠勾得卓鈺深思。

歸結到底，還是得確認庄堯究竟有沒有拼圖。

因為已經清楚了電梯事故和庄堯的關聯，卓鈺已經不打算再深究此事了，所以在被左時琛訓了一頓之後，他保證不再插手警局的案件，徹底地丟了手。左時琛似乎被他極為不放心，便還是讓陸衍跟著卓鈺。但卓鈺畢竟不是左時琛部下的人，也不是警局的警員，所以陸衍不適合24小時全程跟隨，只能在下班的時間偶爾去盯個梢。然後，樂得一身輕鬆的卓鈺獨自一人去了庄堯所在的醫院。

其實那一班的孩子都沒受傷，只不過是受了驚嚇，為了求安心，校方和家長就將孩子們送來醫院檢查一番。卓鈺的真假身份有很多，混進醫院裡做主要檢查的醫生根本不成問題。而當卓鈺久違的穿著白衣大褂，在一群蘿蔔頭裡看見了一臉裝作成熟的庄堯時，不免一愣。

他竟然看不透這孩子的靈魂顏色？

卓鈺是妖，準確點來說，是半妖。他既為半妖，又是反骨大陸除靈卓氏一族的後人，自身本就是不凡。而且，他的眼睛能看到靈魂的顏色。館愚真是因此才千方百計地留下卓鈺，為的就是讓他善用這份力量，巧言分辨靈魂的溫度與顏色，方便館禾館與客人的正常交涉。卓鈺看過很多人，很多妖，很多獸的靈魂，每每他都能看清看透並能分辨，但這一次，他卻不能了。

因為庄堯似乎……沒有靈魂。

沒有靈魂的人如何自活？

卓鈺大驚，不免多看了幾眼庄堯，可除了看到他的那副清秀精緻的皮囊外，真真是沒有靈魂。

人常言道，沒有靈魂便是精，是怪，是物……不管如何，總之便不是人。

可若庄堯不是人，那他究竟是什麼？

館愚和陳先林果真都是他的手筆麼？

卓鈺覺得拼圖的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他能管轄的範圍之內了。正覺得頭疼，而那一群小蘿蔔頭們嘰嘰喳喳說話，也是甚吵，吵得卓鈺不得片刻安靜，他有些後悔以這個身份來找庄堯了，應該有更穩重更妥當的方法才對……然而，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那邊的庄堯忽然敏感地一抬頭，看向了卓鈺。正在沉思的卓鈺一下便與他對視。

對上眼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強有力地穿透了卓鈺的心臟！只這一下，竟差點沒能要了他的命！

「咳咳咳……」卓鈺猛然咳嗽了起來，滿臉脹得通紅。身邊的小護士扶著他，焦急地問什麼事，但卓鈺實在是咳嗽得厲害，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只微微抬頭，目光狠厲地看著庄堯。

這下，卓鈺不得不信，就算這庄堯沒有拼圖，也定然不是什麼普通人，他的身上絕對有著什麼東西！

庄堯卻意外地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他像極了個懂事的孩子，討好似的跑到了卓鈺的身邊，幫忙扶了一下。

「醫生，你也會生病？」

小庄堯這話說的天真，但卓鈺卻聽出了無盡的諷刺。他努力地剋制自己發癢的喉嚨和脹開的肺，又深深地瞧了一眼庄堯，不知是怎樣的錯覺，卓鈺竟覺得這孩子的眼神和館愚那一雙平古無波的眸子極為相似，都是空靈中透著狡黠，真誠中藏著虛偽，彷彿一體住了兩人靈魂。

「你……」卓鈺反手抓住了庄堯，出口便是要問了那句話。

庄堯神情不變，彷彿還是那個天真的孩子，但眸子中不禁意流出來一絲的傲慢和譏笑，他直接說了句，「我不是。」

他說他不是？

卓鈺默了。

庄堯又重複，「我不是。」

卓鈺覺得他這是在暗示什麼。

「我不是……卓醫生。」

這最後一句猶如一粒石子投入一泓清河中，泛出了一圈兒一圈兒的漣漪。隨即，這漣漪越圈越大，越潛越深，竟成了一個可怕的漩渦，攪得卓鈺一陣糊塗一陣清明，只道心口犯了噁心。自後，便是一陣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