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三年，九月初八。

陽光傾灑上京城，不吝得惠澤著世間萬物。

皇帝封後，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柳寒袖身子弱，一天的典禮下來，早已累得精疲力盡了。然而他卻一點也不敢怠慢，強撐著身子完成了封後的最後一道儀式。

從今日起，他就是大褚的皇後了。

昨日他想了一晚上。趙鈞說得沒錯，人生苦短，一俯一仰之間，一輩子就過去了。

已經失去的自然彌足珍貴，但若溺於其中，必將萬劫不復。

如此，何不珍惜現在可以擁有的？

何況，他對趙鈞，也不是沒有感覺。既然已經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做了這皇後，如若做得名不副實，自己又怎能心安理得？

柳寒袖突然抬起頭，看到趙鈞已經站在不遠處痴痴得看著他。

此刻的趙鈞已經換下了用於冊封大典的冕服，只著一身睡衣，但那身王者之氣卻掩蓋不住。

柳寒袖這才發現，他自從三年前殿試以來，就再沒有好好地打量過他的陛下了。

趙鈞本就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只是在三年前剛即位時，他才二十歲，難免有些稚嫩和軟弱。

而經過這三年的歷練，尤其在真正掌控權柄之後，已經蛻變成一個能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當初他想效忠和保護的陛下，已經強大到可以保護好他了。

趙鈞看柳寒袖用從未有過的眼神仔仔細細地打量他時，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快步走到柳寒袖身邊道:「寒袖，你今日定是累壞了，咱們早些就寢吧。」

如他所言，柳寒袖當真是累壞了。於是道:「陛下也早些休息。」

話音剛落，趙鈞便看到柳寒袖已經睡到他的龍床上去了，並且有意識地睡在裡面一邊，留了一大片的空間。

趙鈞不禁心中狂喜，看到柳寒袖已經閉上眼睛，忍不住露出甜蜜的微笑。他隨即脫下鞋子，躺在了柳寒袖的身邊。

柳寒袖很快就睡著了，趙鈞卻遲遲不能入眠。

雖說洞房花燭夜不做些什麼讓他有點遺憾，但是，能讓柳寒袖心甘情願地躺在自己身邊，就足以讓他激動地睡不著覺。

現在，他還不敢奢望太多。

快到拂曉時，趙鈞才迷迷糊糊得睡過去。

就在趙鈞剛睡不久，柳寒袖就醒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以前與羅無咎一起在塞北的日子。

邊境的氣候與中原大不相同，只要不是夏季，夜晚總是十分寒冷。

而柳寒袖從小體寒，特別怕冷。

那時他與羅無咎剛剛互通心意，羅無咎每日都抱著他睡覺，為他驅趕嚴寒。

可是在夢中，那個前一刻還緊緊抱著他的羅無咎突然鬆開了手，並且離他而去。

柳寒袖想拉住他，可怎麼也拉不住。

他帶著哭腔道:「無咎，我好冷。你不要走，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呼嘯而過的北風。

然後柳寒袖就醒了。

九月的天氣，雖說開始轉涼，卻也冷不到哪裡去。可是柳寒袖覺得，他的心冷極了，連帶著身子一起冷著。

他慢慢地將自己的身體靠近趙鈞，以求得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