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羽七坐在卡車上，搖搖晃晃，路邊的翠綠色變得稀疏，漸漸成了蒼黃色，每天中午，前面才會遞過來幾個饅頭和一碗水，佟羽七坐在最後面，水很少能遞到自己嘴邊，他靠在鐵皮車門上，盡量逼迫自己睡覺，這樣才能忽略饑渴。

「給你」佟羽七正迷迷糊糊的，被旁邊的人搖醒，他睜開眼睛，看到一位老人手裡端著碗遞到自己嘴巴，佟羽七口渴的厲害，他咬住碗沿，水只能勉強弄濕口舌，但夠了，佟羽七很感激的看了老者一眼，老者雖然滿臉皺紋，臉色蠟黃，但是一雙眼睛囧囧有神，他幹枯的手抓住佟羽七的手，用力握住。自此，佟羽七便和這人一起分水分饅頭，算是挨到了科沃礦場。

夜,陰沉黑暗,天空沒有顏色，除了灰色，還是灰色，矮房子、燃燒的火堆,夜幕中科沃矗立著,像一個野獸。黑色的煤渣堆積而成的小山像墳墓一樣帶給人死寂肅穆的感覺。所有的房屋和都被煤煙熏得焦色，沒有樹木，沒有流水，有的只是黑色的煤炭和煤灰，憂鬱、恐懼、壓迫，黑沉沉的天地，

因為到這裡的人都是犯過事的人，白天被看管的人甩著鞭子趕到工地上去勞作，晚上睡覺的地方被鐵網圍起來，周圍裝著電線防止他們逃出去。一個房子里有十幾號人，大家睡在臟呼呼的破褥子上，木板床吱呀吱呀的。

每天早晨三點多下井,一直幹到下午四點,中間只有十五分鐘的吃飯時間，井下悶熱漆黑，空氣裡布滿煤塵和瓦斯,簡直無法呼吸。坑道低矮狹窄,有的地方只能跪著挖煤，每天挖到足夠重量的礦藏，晚上才有飯吃。

佟羽七抱著被子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借著昏暗的火光，他環顧了一圈房中的人，六名青壯年，五名年過五十的人，還有兩名看起來很稚嫩的人，佟羽七走過那些壯年們，有的人沖他吹氣口哨，有的人甚至伸手拍了拍他挺翹的屁股，靠在一個三角區的床上坐著一位壯年男子，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正用毛巾擦著身子，赤裸的上身肌肉虯髯，黑色的臉上，那雙露著眼白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現在只有靠窗的床是空的，這裡特別冷，佟羽七把被子放到床上，蜷縮著身子躺上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天未亮，就被刺眼的白熾燈照醒醒，士兵踩著官靴揮舞著小鞭子，把人從床上叫醒，一天的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佟羽七沒什麼力氣，一早上幹不了多少活，中午，他端著碗里的白饅頭，環顧四周，看到那個壯年漢子就在不遠處，便小心翼翼挪過去，把碗里的饅頭放進他碗里。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把饅頭塞進自己嘴裡，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了晚上，佟羽七肯定是沒有晚飯的，他一回到房間就倒在床上，這樣連著三天，佟羽七都把自己的饅頭給那個男人，第四天，當佟羽七再次把自己的饅頭放進他碗里時，男人突然扯著佟羽七額前的頭髮，把他頭抬起來，一隻手拍了拍佟羽七的臉，說:「不錯，臉長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