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是查到了，死者名叫孫倩，高中生，17歲，高三。」朱敬川一邊列印資料一邊說。「最近因為抑鬱休學在家，沒出過門。」

「郭隊說他現在被死者的家屬困住了。」武淑無奈的聳了聳肩。「死者的父母不能接受自己獨生女自殺的事實，拉著他不讓走呢。」

「她最近吃藥沒有？」宋宥一看著列印下來的女孩子的證件問。

「不知道，還沒問。」朱敬川說。「我向上面申請了去女孩子家裡調查的資格，應該很快就能批下來。」

宋宥一皺了皺眉。

朱敬川的郵箱滴滴了兩聲，他點開。是技術部幫忙調來的的群內人員的地址，地址很分散，各個省份的都有。

「你能不能把那些隱藏信息調出來？」宋宥一俯身問朱敬川。

「在調了。」朱敬川把電腦熒幕推向他。「這些是已經解鎖了的部分。剩下的有點難，需要點時間。」

宋宥一點點頭，接過解鎖部分的聊天記錄。

花里胡哨的聊天背景很影響閱讀，宋宥一艱難的辨認出那些亂七八糟的字體。

暗淡的背景上浮出的字，平靜而殘酷的組成一些讓人觸目驚心的句子。

「真想死了算了。」

「死了就能解脫了啊」

「真的煩死了，她們這種垃圾死了才好」

……

宋宥一皺了皺眉，翻了一頁。

「管理員，今天的遊戲出問題了，打不開」

遊戲。

宋宥一接著往後翻。

後面是群文件，裡面有一些音樂和文檔，上面寫著日期，每天一份。還有打卡的記錄，每天都有，凌晨五點的打卡幾乎次次全勤。

宋宥一抽出筆筒里的鉛筆，迅速圈出了那些重要信息。

「朱敬川，能把文檔無痕打開嗎？」宋宥一俯下身問。

「能。」朱敬川說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文檔的內容是一些零散的詩和小說，但裡面的內容卻是各種各樣的自殺。海子後期的詩歌佔了多數，還有一些早就被禁了的詭異的抑鬱歌詞。

「像是藍鯨遊戲。」朱敬川抬起頭來。

病態的曲解著生命的所為遊戲，被刻在紙上的鉛字無辜的寂靜著，卻不知道自己究竟組成了怎樣猩紅殘忍的句子。

宋宥一舔舔嘴唇，放下手裡的資料。

「現在先注意這個群里的……」宋宥一說著，卻突然被一陣電話鈴打斷。

武淑接起電話，臉色逐漸變黑。

「又一起。」武淑掛斷電話，看向他們。

他們匆匆鑽進車裡，趕往現場。宋宥一皺著眉頭，嘴唇微動著，像是在說些什麼，他看上去很煩躁。

現場的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飛濺的半透明腦漿靜靜的躺在人們的腳邊。勘查組的人已經到了，在現場拍照。

宋宥一粗魯的推開擁擠的人群，喘著粗氣蹲在死者的前面。

差一點。

宋宥一伸出手去，看見堅硬的灰色地面上的紫黑色的血。死者穿著藍白色的寬大校服，抱著厚厚的一堆書。沾血的卷子零落一地。已經是下午，陽光已經有了溫度，溫和的風穿過幹癟的樹枝，殘留下被勾住的餘溫。安靜的，只留下不知情的麻雀還在輕快的鳴叫。

而這個孩子選擇在這樣的一天里，結束自己的生命。

宋宥一聽到身後的騷動，吵雜的嘆息聲和議論，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沉重一點點累積膨脹。

好吵。

他皺眉，收回手去。

被搓紅了的手指隱隱發燙。

明亮的解剖室。

明晃晃的過於刺眼的冰冷燈光板著臉寂靜了周圍的冷冰冰的不鏽鋼。堅硬的工具輕輕碰撞，破碎出沾血的疼痛。簡左安隔著橡膠手套，捏緊解剖刀冰涼的柄，輕輕的一劃，精準切割出一條直線。漸漸失去溫度的皮膚迅速綻開。

內臟出血，關節粉碎，根據出血情況可以判斷是墜樓死亡，死亡時間是下午三點整。

宋宥一坐在角落裡，抱著電腦熒幕目不轉睛的看。裡面是錄下來的跳樓的情景。站在樓頂的男孩徘徊了片刻，就猛地往前一躍，模糊的畫面里只能看到那件寬大的校服隨風鼓起，如同折斷的羽翼。

然後在地面上，開出熾熱的花。

宋宥一反覆看了很多遍，又對比著和上午拍下來的圍觀群眾一起看，但看了半天，看的眼睛幹澀發酸忍不住眨眼也沒能看出個究竟。

為什麼兇手似乎並沒有出現在死亡現場？

宋宥一揉了揉眼睛，簡左安見狀，忍不住提醒：「別揉。」

宋宥一聽話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快速眨著眼睛看向法醫。

「……抽屜第二格有眼藥水。」簡左安放下手裡的工作，靜靜的說。

「謝謝。」宋宥一嘶啞著嗓子，從放的整齊規律的抽屜里拿出藥水。他嚐試著滴了幾次才成功，刺激性的藥水辛辣，讓他睜不開眼睛，擠多了的眼藥水從他的眼角一路滑落，滲透進皮膚里。

「是自殺，死亡時間在下午三點左右，墜樓死亡，死因是撞擊。」簡左安一邊洗手一邊說。

「單從屍檢沒法找到線索。」宋宥一艱難的睜開眼睛，刺激性的感覺讓他不得不往自己的眼睛上扇風。

「嗯。」簡左安換下塑膠手套，規規矩矩的把手套疊放好放回塑料袋裡密封。

「現在的證據沒辦法立案……謝謝。」宋宥一接過簡左安遞來的餐巾紙，一邊擦眼睛一邊說。「還沒有直接性的證據說這件事和那個群有必然的關係。」

「嗯。」簡左安低垂著眉眼，修長好看的手輕輕的整理剛列印出來的溫熱的資料。

「對了，」簡左安把資料遞給他，半垂著眼瞼輕聲說。「之前有電話打給你，我擅自主張接了，抱歉。對方讓你打給他。」

「哦。」宋宥一不甚在意的回答，並不去拿手機。

「走吧，去見見死者的家屬。」宋宥一說著，站起來動了動自己發麻的小腿。

毫不意外的場景。

撕心裂肺的，幾乎聽不出內容的哭吼，女人披頭散髮捂臉痛苦，男人低著頭紅著眼眶一根一根抽煙，地上一地的煙蒂煙灰。

看著就讓人心碎。

武淑有點難過的皺著眉頭，輕輕拉了拉朱敬川的袖口。

「好可憐，都是獨生子女……」

宋宥一卻不為所動的拉開椅子做到他們的對面，攤開了自己的筆記本。

「抱歉，可以開始問了嗎？」宋宥一平靜的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