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你若是能說話，該多好啊！」

……

韓琰又想起了離開韓國那夜阿姊說的話，煩惱地睜開眼，從一旁的草席上拿起破爛的外衫，胡亂套在身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晃晃悠悠地出門。

右腳踏出門檻那刻，他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仰天自嘲：「吾乃韓太子琰！孰能護送我入臨淄，重賞！哈哈哈哈……」

門外，許多人見了韓琰，指指點點，眼神輕蔑、鄙夷、嘲笑……唯獨沒了尊敬。

有人說：「瞧，又是那自稱太子的痴兒！」

「什麼太子？韓國已亡！他若是太子，早該成了晉國將軍刀下亡魂！」屠夫磨著刀，聲音蠻橫，「再說，咱們這地方，流民雜碎多了去，哪兒見過什麼貴族子弟出入？」

「韓國太子？！」角落裡的流氓叼著雜草，輕佻無賴說著，「還不是被咱們弟兄欺辱耍弄的玩意兒！是吧，弟兄們？」

十來個半大小子從角落裡鑽出來，一個個衣衫不整蓬頭垢面，全是在泥里打滾的。一群人捏著拳頭，賤笑著一擁而上。

韓琰看著一群人圍上來，身體繃緊，眼神發狠如同一隻雄獅幼崽。

氣勢逼人。

拳腳在他身上留下青紅疙瘩。肋骨裂了，手指殘了，右腿斷了……渾身是傷。

他不屈服。

這是韓琰與命運的抗爭，他絕不會屈服！這一戰，他才七歲，能力不濟。有朝一日他風雨際會，定要報今日欺辱之仇！

韓琰又被打暈過去。

他又做夢了。

夢裡，他回到了離開韓國那一夜。

韓王宮裡，燈火通明。

韓琰坐在寢宮外的長廊上，托著頭望著天，默默地數星星。

長廊那頭傳來腳步聲。

「阿琰今日可曾說話了？」

他聽到阿姊這麼說，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其實韓琰會說話的。只是三歲時，他聽父王訓斥舞姬，說人只需做好本分，不必過多言語，否則言語有失害人害己。

此後，韓琰便緘口不語了。

漸漸地，宮內便有傳言，說太子天生有疾，不能言語；常常盯著一處發獃，有痴呆之兆。

韓琰知曉，這話是在說他不僅啞，而且傻。但那些僕從不敢當面如此說，只背地裡

阿姊眼裡帶著淚來尋他，半跪在地上，緊緊抱著他，在他耳邊聲音顫抖著同他說：

「晉國攻入成皋了，若再有半月，大約就入了韓都新鄭。但你莫要擔憂，咱們父王智勇無雙，定是不會教晉國賊子攻來的。」

韓琰當然知曉父王神勇，但也忍不住捏住小拳頭。

阿姊，或許為了寬慰他，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說著：「如今，父王血戰疆場，最是聽不得壞事。雖然咱們韓宮裡向來太平，但難保沒幾個細作混來。你是韓太子，乃是韓國儲君，萬萬不可出事的。」

韓琰自然明白，唇角蠕動，卻不知如何言語，只能嘆息。

阿姊笑著放開他，深深地看了看他的臉，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紅著眼笑：「阿琰總會長大，總會說話的。」

韓琰抿唇，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