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進屋的時候應天茂仍舊跪在那裡，半分未移動過。

「應公子膝蓋不疼嗎？」

她抬步悠悠然邁過去，面容平靜安和，絲毫沒有半天前的怒氣。

應天茂不語，倒是榻上斜靠著的納蘭成德詫然轉頭:「宛宛，你怎麼來了？」

女子歪了歪頭，翩然一笑，「自然是討債！」

這時候，她離應天茂只有幾步之遙。

納蘭成德驀然色變，「宛宛！」

沈宛垂眸，笑了一下，復再度抬頭看過來，面上瞧不出是喜是怒:「納蘭公子緊張什麼，難不成小女子還吃人不成？」

目光一轉，定在跪著的少年身上，沈宛幽幽打量了他一會兒，低低嘆了口氣。

「你與小濯交好。」

應天茂略略動了一下，卻並不抬眼直視她:「是。」

沈宛低低一笑:「謝謝你上次的提醒。」

應天茂咬唇不語，臉上透著倔強。

「起來吧，跪這麼久，膝蓋怎麼受得了。」

一雙纖纖素手伸來，停在少年眼前。

少年不應，只扭頭去瞧榻上的納蘭成德，納蘭成德點點頭，「宛宛的話，便等同我的。」

應天茂這才忸忸怩怩的站起來，沒有去瞧眼前那隻素手，卻因為跪的太久，起身時一個踉蹌，仍舊被那隻素手穩穩的扶住。

「告訴我，應小公子，」沈宛收手，亦是斂了先前柔和的神色，一字一頓的開口:「永安寨上，活著幾個人。」

應天茂聞言一僵，臉色更加灰敗下去。

「……十一人。」

沈宛深吸了一口氣:「其中有個懷著身孕的女人，還有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是他們的三當家……」

「都活著都活著！」

察覺到女子心底巨大的惶恐，應天茂一急，聲線立刻高了幾分，「你說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叫秦成楓，那個女人是喚作珊珊，她產下了一個母嬰，母女平安，宛姐姐……」

沈宛鬆了口氣，再度看過來。

應天茂窒了一窒，吶吶改口:「沈姑娘……」

「好了，」沈宛得了答案，心中石頭落地，竟輕輕笑起來，「你回去休息吧，我曉得了。」

應天茂得了准許，也不敢多留惹她不快，一瘸一拐的退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侍女送了一盤吃食過來，有沈宛要的大餐，也有一碗清粥，同樣是放下就走了，步調快的彷彿後頭有狼追趕。

女子支著下巴，好笑的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也不在意，轉頭拎出一條雞腿就狼吞虎咽的啃起來。

她剛剛濫用催眠術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現在餓的簡直能夠吞下一頭牛……

「慢些吃，宛宛。」

榻上載來那人低啞的聲音，沈宛頭也不抬，也不應，實在懶得理會。

「咳咳……」

窗子開著，想來是因著怕潮而通風，沈宛酒足飯飽之後，拍了拍略微鼓脹的肚皮，滿意的打了個飽嗝，突然聽到那人隱忍的咳聲。

跳下凳子，她先是去合了窗子，再轉會桌邊取了那碗粥，向榻上那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