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時，缺月站在門內，試圖離門外抱著腐爛頭顱牽著小黑的路垚遠一點。

少年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他不喜歡的味道，但他卻無法真正遠離。

到點果然，黢黑的走廊一下子變得通透，萬盞燈火重新燃起，幾百個人憑空出現在場地中央練武，並且回到了完全注意不到這邊人和屍鬼的狀態。

「這就是陰陽相通之時，沒錯，他們……個個都戴著面具。」

路垚懷裡的女人，呸女鬼說話了，她本想把自己的身體召回來，結果她的身體可能有自己的想法，短時間內散步回不來。

屍鬼並沒有想像中一樣暴怒，路垚難免有些奇怪：「你不覺得生氣嗎？剛剛你還叫缺月小賤人來著。」

好歹也一視同仁啊，光罵執行官一個人算是怎麼回事？

「不，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陰陽相通的意思就是，活人和死人相隔而望，我生死人什麼氣呢？」

屍鬼鄙夷地白了路垚一眼，路垚微微皺眉，為什麼她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就是異世界的鄙視鏈嗎，你一個屍鬼還鄙視起普通的鬼來了？！

他抬起頭，看著跟昨晚並無二致的練武場，感慨道。

「看上去跟昨晚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

「不，多了一個人。」缺月從身後邁出步伐。

路垚：？？？

多了一個人這廝也能看出來，千里眼嗎？

缺月臉上已經不知何時覆上了面具，像是領會到了路垚的疑惑，手指向練武場邊緣的一棵樹：「你看那邊的那棵樹上。」

路垚依言望過去，那棵巨大的樹的一根粗壯的樹枝上似乎掛著什麼東西。

像是一個女人，頭吊在一根布條上，身體隨風飄飄蕩蕩。

路垚的眉頭狠狠一擰，他明白缺月為什麼能這麼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其他鬼魂都以無比鮮活的狀態活動著，唯獨那個飄蕩的女人很是奇怪，她是一個看上去「已經死掉的鬼」。

可是站在遠處，暫時也看不出來是不是跟這群人一樣戴著面具，不過上吊的身影是真的很像今晚早些時候上吊在他們窗外嚇人的莊主夫人。

「怎麼樣，過去看看？」

路垚迴轉頭去看向缺月，後者微微往後退了一步。

本來路垚抱著一個鬼牽著一條狗就已經很恐怖了，這會兒不僅要從那麼多鬼魂中間穿過去，很可能還要再多出一個女鬼來，缺月感覺自己的小心臟有點受不了。

「來吧。」

少年爽朗地笑開了，朝他伸出了邀請的手掌。

缺月看著路垚，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男人也可以做男人的新娘嗎？

——

他們小心地穿行在這些鬼魂之間，如履薄冰。

「韓婉婉，該死，你還在嗎？老子燈又滅了。」黑暗中傳來陳默焦躁的詢問。

而他，久久沒有得到唯一同伴的回答。

昨晚還什麼事都沒有，誰知道他們的房間今夜怎麼就忽然被這些奇奇怪怪的鬼魂完全佔據了？！陳默之所以篤定這些是鬼魂，因為不論是韓婉婉的手臂還是他的骨骼，都可以輕而易舉地穿透這些透明的靈體。

地上擠滿了鬼魂，天花板上也到處都趴著。

起初他們以為只不過是系統開的無傷大雅的玩笑，反正這個位面的解密部分他們仨人已經躺好了，決定交給看上去就很厲害的路垚和缺月絕對沒錯——

沒想到在第一次燈滅之後，當陳默再一次將燈點上，就發現孟宛詩不見了。

與其同時，整個房間里這些戴著面具看不清面目的靈體開始念念有詞著什麼，而且面具後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們，頗有壓迫感。

韓婉婉跟陳默一商議，決定先從這個詭異的客房逃出去，避一晚再說。

當他們正穿行在鬼魂之間想要擠出去的時候，陳默的燈又滅了。

等再次點燃，果然，韓婉婉也沒了蹤影。

「該死！」

陳默回頭看向房間內，房間里的面具人們也直勾勾地盯著他。

雖然陳默已經沒有頭皮了可是他還是感覺到頭皮發麻，趕緊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草，今晚太邪門了，他得想辦法找到路垚和缺月，好好跟他們討論一下才行。

他回過頭，差點又被嚇了一跳。

誰見了都要嚇一跳的，因為剛才莫名其妙在房間里失蹤的韓婉婉忽然出現在陳默面前。

「怎麼了，我出去洗漱一趟，你淌這麼多汗？怎麼在門口不進去？」

韓婉婉端著洗漱的杯子，好奇地詢問著陳默。

而陳默只是直直地盯著她睡裙的下擺，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沒有腳。

——

「這種感覺真是邪了門。」

缺月被路垚拉著手，從練武的人中間小心穿過。

而小黑則被放開了牽引繩，自由地跑跳著，時不時撞在這些不應該存在於陽間的人與物上。

「魔魘會不會也是一種類型的鬼魂？我是說，像是之前楊倩跟李西蒙死後形成的那種，還有污水街上方遊盪的那些，其實都是死去的魂靈在系統中的一種體現吧？」

路垚的疑問並沒有得到回應，他望向缺月，後者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缺月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無可奉告。」

路垚幹笑兩聲，缺月的反應倒是讓他有強烈的預感——魔魘必定是系統核心機密的一部分。

然而他走出兩步，忽然發現有哪裡不對勁。

只見原本在他右邊練武的那個面具人，忽然停止了動作，似乎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

路垚覺得疑惑，不對啊，他明明沒有任何肢體上的——

是影子。

缺月跟路垚同時低頭看向了他在燈下的影子，前後左右一共四道光線。

可是，他有五個影子。

只見其中一個格格不入比其他影子都還要黑的影子正不安分地扭動著，似乎是剛才一不小心做錯了動作，現在想要改正似的。正是這道影子剛才觸碰到了旁邊的練武者，導致異常行為的發生，好在那個面具人只是像被定住似的，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這是個什麼東西？」

路垚提問了。

缺月和莊主夫人的頭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