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叔，你先放我下來。」唐林澤急忙掙脫開來，生怕馮沐成的手再放到什麼不該放的地方。

雙腳重新沾地的唐林澤微微踉蹌了一下，此時他們已經到了那個小寺廟前，唐林澤快步走了進去，站在古佛前，雙手合十拜了拜，隨即直起身，轉向馮沐成：「搜吧。」

唐林澤不信佛，準確的說他什麼都不信，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但受老局長的影響，管它是那路神仙，拜拜就對了，萬一靈了呢？

馮沐成本來一直在後面看著唐林澤，聽到他的話，微微有些驚訝。剛剛見到小娃娃拜佛，還以為小娃娃也信佛，如今小娃娃這是讓搜？不怕得罪佛祖嗎？儘管內心疑惑的很，但還是低頭稱是，在東西本就不多的破廟裡翻找起來。

破廟裡除了那一個佛像，近乎沒有別的東西。內室中，也僅僅只有一個幹草垛，幹草垛的中間一塊微微陷了進去，四邊還散落著一些鐵鏈。

「娃娃，我們似乎打草驚蛇了呢。」馮沐成垂眸看向那草垛，隨手拿起一段鐵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是費了一番功夫啊。」

「怎麼了？」唐林澤也隨著走進了內室，看了草垛一眼，輕輕搖搖頭：「看來是真的來晚一步。他們出去了，遲早要被趙大人的人找到，我就怕柳艷艷到時候會對趙涵不利啊。」

大街上，柳艷艷貼在趙涵身後，臉上抹著黑污，趙涵一身麻衣走在前面，頭髮亂糟糟的，低著頭。兩人走走停停，彷彿路邊行乞的乞丐似的。

但若是仔細看看，便能看到，柳艷艷手中握著一把短匕首，側著貼在趙涵的身後。

「阿涵，你可是當真不記得我了？」柳艷艷壓低聲音在趙涵耳邊說道，手中的刀卻越握越緊，彷彿一旦趙涵說出令她不滿意的答案，便會一刀捅上去一樣。

「記得記得。」趙涵的聲音有些顫抖，努力的想要和柳艷艷拉開距離，卻被扯著絲毫動不了。

身後的柳艷艷忽然低聲笑了，語氣里也帶了一絲的雀躍：「阿涵記得我，阿涵心裡是有我的。」

柳艷艷心底的歡娛藏都藏不住，心緒也不由得回到八年前。

那時，柳艷艷不過十四歲，那時的她也不叫柳艷艷，而是二丫，一個土裡土氣的名字。

當時，她的家中出了巨大的變故，父母就那麼去了。她家裡雖說有些貧窮，但也是自小被寵著的，如何受得了？

家中財物被鄰居瓜分，就連給父母下葬的錢也沒留下。那時候的柳艷艷才知道人心不古這四個字的含義。

父母生前信佛，常常去家附近的小廟裡祭拜，她也經常跟著去，廟裡的僧人偶然會給她一些糕點。最快樂的事無非就是這些。

可一切都沒了。

她最後去了小廟，僧人幫父母進行了超度。為了父母下葬的費用，她最終還是聽從了幾個鄰居的意見——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

她跪在繁華的街道上，一旁的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字體寫著「出售自己，終身為奴」幾字。柳艷艷低著頭，聽著來往人群的議論，眼淚在眼眶裡不停的打轉，她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直到一個孩子的出現。

那孩子約莫八歲多，粉雕玉琢的，可愛極了。她聽見，孩子的母親叫他「阿涵」。

她永遠記得孩子閃著大眼睛，蹲在她面前，心疼的說：「不哭了，我要你。」

孩子央求著母親買下了她——生生十兩銀子。孩子還放她回去為父母下葬。他就那麼在孩子身邊做了一個貼身婢女。

在家裡從沒有幹過什麼活計的她錯誤百出，打碎茶杯都是常事。孩子一一幫她遮掩過去，還反過來安慰她。

當時的她覺得，留在孩子身邊做一輩子婢子都好。讓她真正對孩子產生別樣的思想的，便是那日里，孩子苦兮兮趴在桌上抄寫。自己便在一旁低著頭為孩子磨墨。孩子忽然抬起頭，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笑道：「艷衣比作畫中花，垂眸低眉壓群芳。」

那時候的孩子，不像個孩子，明媚的笑容就那麼直衝沖的撞進了她的心底。

「二丫，忽的覺得，艷字很襯你啊。」

之後沒幾日，她便被遠方的親戚給贖走了，說是要將她帶回去，好生照料。

小小的阿涵在她走的時候，偷偷塞給她一下金銀細軟。這些她自己偷偷留著。

到了遠方親戚那邊，她才知道，這群人贖她回來不過是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贖回來後不管不顧的扔到房裡，在這裡，她幹的活甚至比在趙府時幹的活還要多。動輒打罵，在這裡活的越苦，就讓她越想念阿涵。

八年的時間，她終於忍不住了，偷偷的帶著阿涵當初贈她的金銀細軟，跑了出來。

她到了長安，見到了阿涵。

但阿涵和以前不一樣了。活生生一個小霸王，當街打架鬥毆，逛青樓。但她始終相信，她的阿涵還是那個單純善良的阿涵。

她當了一部分的金銀細軟，買通阿涵身邊的小廝，偶爾為自己拿一些阿涵的貼身物品。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越來越痴狂了。

後來，偷『花好月圓』，讓小廝幫忙藏於扇中，散布郊區有仙子的傳言，將阿涵獨自一人引到荒郊野嶺，然後，順水推舟……

阿涵醒來後，果然答應娶她回去，她正高興著。忽然衝進來一群衙役，一窩蜂的就把他們帶回去了……

思緒回到現在，柳艷艷溫和的看著趙涵的側臉。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找到，就會被抓住，到時候，就見不到阿涵了。

倒不如……

柳艷艷眯了眯眼睛，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