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是何意？不知在下犯了什麼錯？」孫秀才後退一步，輕輕搖搖頭。

唐林澤淡然一笑，上前一步：「假冒兔妖，行兇殺人，嫁禍他人。不知這三條可夠？」

孫秀才愣了愣，隨即笑道：「大人切勿冤枉了在下，這兇手不是王大的妻子嗎？」

「確切的說，幫凶確實是她。」

「大人，證……」

孫秀才的話還沒說完，馮沐成迅速的抽出懷中那綉著兩隻鴛鴦的布袋在孫秀才眼前揚了揚。

「令妹的綉工，可還認得？」唐林澤一把抓住那布袋，歪過頭笑道，「前些日子來過你家，見過類似的綉品。」

孫秀才有些複雜的看了眼唐林澤手中的鴛鴦布袋。輕輕笑了笑，搖頭道：「不是，這並非家妹的綉品。」

唐林澤收回了那布袋，也不反駁，上前幾步坐到上次坐的那蒲團上。他四處看了看，家中的藏書少了許多，唐林澤直視著站在不遠處的孫秀才：「姑娘這是打算走了？書少了許多。」

「書是借的，只是還了罷了。」孫秀才上前幾步，為唐林澤倒好一杯水。

「姑娘家還是沒有茶啊。」唐林澤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裡面的水，「可這茶杯倒是不錯。」

孫秀才沒有說話，安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唐林澤。

「今天是個好日子。」唐林澤見孫秀才不說話，自顧自的說著，「今兒個，本官的俸祿就到我們縣衙了。你的，也快到了吧？」

這還是唐林澤聽馮沐成說的，這大兆朝的皇帝，非常重視女性考取功名。女性若是得了功名，俸祿都要翻上幾番。比如說，秀才。男性秀才是沒有俸祿的，可女性秀才的俸祿可以和一個七品官員的俸祿持平。

換句話說，孫秀才的俸祿，和唐林澤是一樣的。

同樣的俸祿，孫秀才怎麼就過成了這般模樣？這錢是拿去幹了什麼？

很簡單，麻沸散。

「裝瘋賣傻去買麻沸散的，是你吧？那麼急著就把麻沸散搶過來，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識字嗎？」唐林澤開玩笑似的說道，「或者說，這一切都是王大妻子做的。她一個不識字不懂刺繡只知幹農活的啞巴農婦，拿著大量錢財告訴郎中她要麻沸散，然後自己找到了麻沸散拿走，只留下裝著錢財的刺繡布袋？」

說著說著，唐林澤的語氣變得忽然認真起來，目光嚴肅的盯著孫秀才：「接下來的事，是本官說還是你說？」

「這些，是魚兒告訴你們的？」孫秀才僵持了許久，忽然說道。

「魚兒只是個小姑娘，她怎麼知道這些？」唐林澤反問道，「她只是來本官這兒，只是為犯了罪的母親求情罷了。」

當時，魚兒抱著官服求見了唐林澤。當她看到唐林澤被馮沐成從林子里抱出來的時候，她也一度以為，兇手是自己娘。於是，特意找了唐林澤求情。

「大人，魚兒知道您奉公守法，可娘她實在是個可憐人。如今娘已經死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免了她的罪責，讓娘入祖墳。」說這話的魚兒可憐極了，強忍著不哭出來，「娘生了姐姐，被爹逼著送了人。就是我，都是娘拼了命才留下來的。好不容易生了弟弟，還是個妖精，被爹扔了後沒幾天就瘋了。」

「你娘，是個啞巴？」

「是……」

「什麼時候啞的。」

「好像，是嫁到爹家之前。」

「你娘可識字？」

「不識。」

唐林澤輕輕的點了點頭，越發的堅定了王妻並非兇手的想法。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你們村裡，誰家最有錢？」

「族長和我姥爺。」魚兒快速的回答。

「孫秀才沒錢？」馮沐成忽然插嘴，「我那會便覺得奇怪了！怪不得……她，綉品如何？」

「孫秀才不懂這些東西。倒是孫姐姐，精通此道。」

「你是說，孫秀才的妹妹？」唐林澤問道，「本官記得你當時說過，孫秀才的妹妹也出過事，可否告知？」

「是爹，把孫姐姐……」魚兒頓了頓，歪過頭，臉上染上幾分羞愧，「糟蹋了。然後，奶奶怕孫秀才鬧事，就說孫姐姐不檢點，打死扔進了林子。當時娘正好生產，奶奶就把孫姐姐屍首改了改，說是兔妖幹的。」

唐林澤將他和魚兒的交流都告訴了孫秀才，自己安靜的喝著水，看著孫秀才。

孫秀才低著頭，似是在思考著什麼，良久，抬起頭，臉上帶著苦笑：「那，我認罪。」

唐林澤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不解釋一下嗎？」

「解釋了，您可打算赦免？」

「不會。」

「那便不必。四條人命，夠我受的了。」孫秀才的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釋懷，「也夠處斬了吧？」

「四條？」唐林澤驚叫出聲，連手裡的茶杯都沒拿穩，摔到了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一條，是那個造謠生事的王二婆。一條，是那個淫棍王大。一條，是我那個傻妹妹。」孫秀才勉強的笑了笑，「我可不想妹妹背著不知羞恥，不檢點的名聲。還望大人成全。」

唐林澤站起了身子，大步走到孫秀才面前蹲下，直視著她的眼睛：「最後一條呢？」

「自是我們剛正不阿的好族長。」孫秀才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現在去林子里找，還來得及收屍。」

空氣一時陷入了安靜，唐林澤猛的回過頭，急忙跑了出去。

孫秀才笑了笑，倚著門框說道:「大人不必如此著急，為了這種人，不值當的。」

「當然不值當，可大人是官。」馮沐成搖搖頭，上前一步抓住了孫秀才的手腕，「還請姑娘回到房裡，等大人回來。」

「不跟著保護大人嗎？大人傷才好，萬一路上傷著了怎麼辦？」孫秀才努力的掙脫了一會，卻根本沒有掙脫分毫。

馮沐成挑挑眉，放開了手。自顧自的走了進去:「不必。我在這兒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