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響，轟隆隆炸裂在心口，眼前。姜持漸神思恍惚，只覺得這聲音無比熟悉又如此陌生，分明不是叫他，可他心底里的一股慾望只想要應他。

可是……如何應他？

明明就到了嘴邊，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也說不出口，像是被遺忘了千萬年，突然要被記起，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了。

姜持漸指尖微動，回過神來，一雙眸子緊緊看著月老。

月老目光清亮，卻像是被蒙了一層薄紗，目光明明是看著他，卻像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姜持漸心中微怒，從心裡升騰起煩躁感，他抿了抿唇，「你叫我什麼？」

月老笑著，頭一歪，有些許疑惑，「太子哥哥啊？」他努了努嘴，「不是你說你年歲比我大，叫你哥哥便可嗎？」皺皺眉，似乎覺得解釋的不夠到位，他又接著說，「雖然我覺得叫你哥哥不合禮儀，但是如果前頭加上太子二字，應是無礙了吧？太子哥哥？」他傻笑著，目光真摯。

一聲又一聲太子哥哥，叫出來，惹的姜持漸眉頭緊皺。他思索著，不知道這人成仙前是經歷了什麼，讓他這樣刻骨銘心，到現在也無法忘懷。

可是……平日里的他，不是如此。他想起在大殿上給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無賴，又想到燒了他的後廚卻傻愣愣站在大火中遞給他一盤子黑乎乎東西的傻子，還有會逢迎笑臉送他一隻孔雀的滑頭，以及兢兢業業給阿良牽紅繩，來人間也不忘牽紅繩，甚至為此而遭受黑蛇追殺的赤子。

他輕輕抬手，摸了摸他發頂。說起來他最驚訝的還是這幾日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一有機會就調戲他的浪蕩子。

可眼前他這副樣子，確實他從未見過的，這樣陌生的神態、行為，似乎都不是他有資格看到的，想到這裡，他突然升起一股怒氣，撫在月上臉上的手突的捏住他的下巴，湊過去。

兩人極近，呼吸可聞。

手指捏的臉發了紅，可是月老似毫無感覺，他仍努力笑著。

姜持漸皺了皺眉，加重力道，手指捏的地方開始發白，周圍是紅彤彤一片。可月老還是笑著，絲毫沒感受到疼痛，他還將手中天燈給姜持漸瞧，「太子哥哥，你看這是什麼？」

姜持漸不言不語，只盯著他看。

邀功似的，月老道，「這是天燈，我也去買了兩個，我們也去放天燈罷？」

姜持漸目光挪到了他手裡的天燈，只見上頭映著金角白鹿，再看看月老，他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那目光、表情都充滿期待。

雖不忍，可姜持漸心一橫，放開捏著他下巴的手，稍退一步，微笑著點點頭，順他意道，「好，我們去放天燈。」

這話一落，月老欣喜若狂，突然姜持漸的手掌在臉前一揮，他兩眼翻白，突然倒了下去。

姜持漸伸手一攬，便將人攬進了懷裡，他搖搖頭，「到底是誰給你下了迷魂術。」說著他輕笑一聲，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向屋裡走去。

阿良被姜持漸打發去買些吃食回來。他回來時兩手大包小包的抱了許多東西，往屋裡一放，餘光瞥見裡頭卧房的火紅和坐在窗前搖椅上的將軍。他好奇，東西一騰開手就趕緊跑過去問道，「將軍，仙師這麼快就回來了？」

姜持漸躺在椅子上，一本舊書翻開擋在他臉上，他未動一下，「嗯。」

阿良摸摸腦袋，傻笑著，「我還以為，仙師這要傍晚才回來呢。」

「不過是去瞧瞧那些人婚前準備做的如何，又不是去幫他們做事，何必要浪費一天時間的時間。」

阿良癟嘴，「您說的是。」他瞧了瞧日頭，想著也到時候做晌午飯了，便問道，「將軍，晌午您想吃什麼？」

姜持漸擋在書書後頭的眼睛朝床上看了看，想了想，也不知道那人喜歡吃什麼……

他好像並不挑食？

「都行，你自己看著弄吧。」最終輕嘆一聲，他沒了吃飯的慾望。

阿良正要回話，卻見月老動了動身子，睜開了眼睛，他笑道，「仙師，這還不到晌午呢，您怎麼就睡下了？」他捂著嘴巴偷笑，「難不成是昨兒夜裡沒睡好？」

姜持漸淡淡瞥他一眼，阿良趕緊捂住嘴巴，墨黑的眼珠四處打轉。

頭腦有些虛脹，月老按了按太陽穴，他坐起身來，皺著眉頭也奇怪道，「奇怪，我怎麼在這裡？」

阿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看來仙師不知情！是不是自己家將軍對仙師做了什麼事情？他偷偷看了眼姜持漸，發現他一絲不苟的讀書，一動未動。

阿良只好過去扶住月老稍微有些打飄的身子，他掀開薄被下了地，還是有些虛脹之感，問姜持漸，「我不是在大街上買天燈嗎？」

他迷惑的指指後頭的床，「怎麼一轉眼躺在了床上？」

阿良也摸不著頭腦，「是啊……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都看著姜持漸，姜持漸卻一動不動。

緩了這一小會，身體實在多了，月老走路穩當了，他上前撥開那本書，姜持漸的臉露出來了，他問道，「姜持漸，這是怎麼回事啊？」

姜持漸仍躺著，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像照顧他腦袋不好使似的，一字一句緩慢解釋道，「你被人下了迷魂術，自己瘋瘋癲癲跑回來的。」

月老瞪大眼睛，「迷魂術？」

阿良也驚訝至極，「如此看來，這裡不安全。」

姜持漸目光緊跟月老，見他皺著眉頭用力回想，半晌卻什麼蛛絲馬跡也想不到，他自責的拍拍腦袋，「我怎麼什麼都沒發現呢？」

阿良緊張的安慰他道，「仙師別急，您好好回想一遍，興許是忘記了哪一步？」

姜持漸驀的笑起來，二人都看向他，卻聽他說，「你這個腦袋，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了，被人下了迷魂術都不自知。」

月老癟嘴，一雙眼睛濕潤潤的，瞪著他，卻毫無威懾力。

姜持漸擺擺手，不屑道，「一步步把你從這裡出門後的行徑都梳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