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窺伺感如影隨形，金在中不敢露出破綻，且行且留意著那東西，謹防它偷襲。

眼下王老大等人尚在休息，一眾船夫手無縛雞之力，若這東西跟過去，恐怕他們也難逃一劫，何況鄭家父子難得相聚，怎可讓這雜碎攪和？

思及此金在中立刻轉了方向，秦依詫異之餘，低聲道：「你不怕死？」

「我當然也貪生怕死，家仇未報，而且我這條命雖賤，卻來之不易，更不能輕易捨棄。」

秦依點點頭，突然道：「金公子，我好像突然有點喜歡你了。」

金在中明白秦依所謂的喜歡並非男女思慕，他笑著回道：「怎麼，秦姑娘莫非一直很討厭在下？」

「討厭談不上，就想看看兩個毛頭小子打算如何以卵擊石，死得會有多凄慘罷了。」秦依是葉家人，定然知道莫淵深淺，他又何嘗不知自己二人是飛蛾撲火。

可縱然知道前方是火坑，他們也只能咬牙往下跳，苟且偷安者太多，這天下要太平，總得有人敢撲滅那熊熊烈焰。

「慢點，老夫要追不上了。」

金在中背著秦依，言語間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忽聞身後這賭氣似的一句，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看，便見一位鬚髮火紅的異裝老者。他越靠近，秦依越覺酷熱難耐，忍不住道：「您老再往前一步，面前就要多一隻烤狐狸了。」

老者前行的腳步頓住，委屈巴巴地仰著臉，臉鼓得河豚似的：「沒人陪我玩，不開心。」

金在中確定那窺伺的眼光並非來自這老人，此人雖怪，但滿目童真，竟像不諳世事。

「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撓撓頭，晃晃腦袋：「不記得了，不過名字不重要，你們倆陪我躲貓貓才是正經。」

躲貓貓？金在中與秦依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這七歲向上的孩子都不稀罕的遊戲，怎的這老人家到這把年紀還樂此不疲？

老者並未察覺二人眼中的異色，皺著眉頭道：「前幾日來的那半仙還有點兒意思，可惜他只肯陪我三日，這鳥不拉屎的島實在沒意思，明兒得重新找個風水寶地。」

半仙？金在中心頭一凜，莫淵？

「您口中的半仙，莫非是家兄？」秦依佯作與莫淵兄妹情深，將莫淵模樣喜好一說，老者登時喜道：「有那麼個兄長，女娃娃應該也不賴，不如你來陪我老人家綉繡花？」

秦依亦是哭笑不得，女紅不是女兒家的事麼，怎麼這老人家也好這口？

「兩個娃娃定是覺得我老人家古怪幼稚。」老者扁扁嘴，泫然欲泣，「誰讓我命格怪異，自帶烈火呢？幼時近我身者，只微感灼熱，越是年長，這火燃得越是厲害，幾千年過去，尋常人半里之外，已覺口幹舌燥，何談同我親近？」

老者一聲嘆息，原來，他也是聽聞瀛洲島盛產仙草，秉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來求取仙藥，熟料鎮島仙靈也受不了他的熱氣，紛紛遠遁，島上仙草也因他的烈焰而紛紛枯死。

他原本是肉體凡胎，如此長壽又孤寂，才有了這孩童般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