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君子、酗酒者、sex狂熱者，他們其實沒什麼差別，都是迷失在快、感的人。

那普通人，和他們就有差別了嗎？

其實，也沒有。

誰敢？誰又想？去直面那可怕的痛苦呢。如果敢，如果想，那隻能說，那不再是你的痛苦。

卡洛很喜歡，很喜歡到達高、潮的那一個瞬間。

那個瞬間是空白的，彷彿你才剛剛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尚未失去，不曾擁有。

「卡洛，你要是娶妻，你覺得你的妻子會是怎麼樣的？」

卡洛揉了揉米塔的金髮，即使覆蓋著灰塵，也是如此耀眼。「米塔，你可是個機器人啊，別告訴我你還想著談戀愛來著。」

有時候，卡洛都在懷疑米塔到底是不是機器人，其他的機器人似乎都沒有那麼……像人。但是，都沒關係。

米塔溫柔地笑了，「我是說你，你的妻子。」

「不知道，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亂世呢……」

「你會的，」米塔說，「我會一直保護著你的。」

卡洛望著米塔，「我知道。」

鳥兒在窗邊輕聲啼叫，卡洛盯著那泛著綠霉的天花板，莉娜的手指遊走在他的身體上。卡洛樣貌英俊，身軀精瘦而結實，每一處肌肉的線條均勻而完美，更別提他舉手投足透露出來的優雅，和那些滿口臟言穢語的臭男人不一樣。卡洛在這一片很有名，不少女孩子都對他暗許芳心，莉娜也一樣。

但卡洛總是很矜持，要麼就是一、夜情，要麼就是沒有情。莉娜也是厚著臉皮才奪取了卡洛枕邊人的這個位置。

莉娜在挑逗著他，卡洛推開了她，起身去洗手間洗漱。路過那個玻璃皿時，挑了挑眉，「你動了這裡？」

莉娜顯然不太開心了，不著一絲起身，捧起昨天卡洛給她的一束花，「怎麼？不行嗎？」

「你也太偏心了吧？給我的都是什麼敗花殘柳，放在那裡的都是好看的薔薇風信子。哼。」

看著她撥弄著那支薔薇，卡洛說：「哪有。」

甫一洗漱完，莉娜就擁抱住她，熱情的擁吻讓他有些迷糊。沒關係，反正他不介意多回味幾次。

莉娜輕推著他，「等一下。」

莉娜拿過手邊的衣服蓋在那晶瑩剔透的玻璃器皿上，她拍拍手說：「好了！」面對卡洛晦暗不明的眼神，她解釋說：「總感覺那玩意晚上會發光，像有人在盯著你似的，每次都感覺……毛骨悚然。」卡洛輕笑：「不就是個破爛而已。」莉娜反駁著：「還是很毛骨悚然啊！」

那玻璃器皿里，放的是米塔殘缺的內核，就是那個人形模樣的、黏糊糊的、還是肉色的一捧東西。

完事後，莉娜看著卡洛拿開了那塊衣服,她說：「其實，你要是真想，可以拿去試試？說不定能修好。」

腳邊的小土狗在不停地蹭著他的腿，卡洛背對著莉娜，望著窗外出神，「都爛成那樣了……」

莉娜接著說：「要不你給我拿出買吧！那麼多年過去了，技術沒啥進步，這還算是高科技啊，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呢！」

「賣什麼賣，給我當個紀念吧。」

電視里播放著那個狂人博士的消息。機器人之父，當初正是這個人帶動了機器人的發展，也正是這個人忽然宣稱機器人最終會統治人類，瘋了一樣地大肆摧毀了全球好幾家大型機器人生產工廠，最後身敗名裂。但也是這個人發動了機器人暴亂，所有的智能機器人一夜之內都變成了他的殺人武器。

有人說，他是人格分裂；也有人說，他被他的智能機器人給控制了；也有人說，他是為了報復當初不信任他的人類。

但至今都沒能將他抓拿歸案，只不過是前幾天有人聲稱看到了他的蹤跡。

莉娜躺在他懷裡，「卡洛，我們結婚吧！」

正在看著書的卡洛看著她，莉娜說：「有錢啊多好啊！」因機器人暴亂，人類銳減，幾乎瀕臨滅絕，政府為了拯救這種情況，大力鼓勵生育。

但，如果她真的想和他結婚，那麼他們的關係就完了。卡洛勾唇笑了笑，「拿那麼多錢幹嘛？現在這種日子，錢最沒用了。」

莉娜沉默著不再說話，她想要吻向卡洛，卡洛卻避開了。

莉娜惱火地坐起身子，卡洛問道：「生氣了？」

「廢話！」

卡洛拿起床邊的麥香啤酒，「隨便你，我要去幹活了。」

「幹活幹活！！你就那麼無情嗎？！」看著卡洛頭也不回地離開，莉娜恨恨地盯著那玻璃器皿。

卡洛按下了按鈕，巡演隊伍唱著歡樂的歌從城堡出發了。他看見了高帽子先生失去了他的高帽子，艾洛琳公主失去了她的秀髮。

若是不曾擁有，那就不曾失去。而失去才是最可怕的。

卡洛永遠記得他失去米塔的那個晚上，根本就不同開篇那般凄美。

他們終於被發現了。被那麼機器人逼近了城市當中，數不清的機器人從四面八方趕來。米塔擋在他身前殺掉了一個又一個的機器人，他不明白為什麼機器人總能發現他們。

兩人躲在廢墟當中，米塔觀察著樓下的機器人。他們先是疑惑地四處張望，轉而齊齊望向他們的方向。米塔立刻明白過來，之前的交手中，有一個機器人和他糾纏良久，當時他還不明白，原來是在偵查他的信號，然後將他的信號發送給他的夥伴。現在所有的機器人都能偵探到他的存在。

卡洛轉過頭，還不明所以然，就聽見米塔說：「你要保護好自己！」

他眼睜睜地看著米塔在他眼前，親手摧毀他的內核。米塔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可是他的金髮、他的藍色眼眸、他的笑容都融化了。卡洛伸出手，拼了命地想要抱住他，可他什麼都沒抓住。

他感覺到，米塔從他懷裡流走，一點一滴。

夜晚依舊是黑壓壓。

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滋味。

驚慌地從睡夢中醒來，低低的哭聲從卡洛的胸膛中傳出來。他夢見了米塔死去的那一刻。

他還夢見米塔長大了，變得更加好看了。

米塔在指責他：為什麼？為什麼不去修好他？！

他哭著說：「我承受不了！如果根本修不好，如果你又要死去，」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承受不了你知道嗎？！」

「你離開之後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你知道嗎？！」

「我寧願你不曾存在過！」

卡洛坐起身來，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一個夢，都過去了那麼久。況且，米塔是個機器人，不會出現怨恨又憤怒的眼神。

下意識望向那玻璃器皿，卻發現裡面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