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梔請了一天假，在離市區距離較遠的地方訂了半個月的酒店。回家收拾生活用品和衣服。

房間里沒有一件完好無損的傢具，林梔嘆了口氣，踩著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向主卧。他現在，沒有收拾這個家的心情。

下午跟律師約好了在咖啡館見面。

律師姓張，是個三十齣頭，帶著金框眼鏡的青年男性。知道林梔要打離婚的案子，對方還是蘇氏公司的總裁，一點也不驚訝。倒是驚訝林梔和蘇衍是同性結婚的第一批人。用他的話說，第一批結婚的人能撐到現在的人不多。

這幾年同性離婚的案子越來越多，同性離婚和異性離婚幾乎沒什麼差別。遞交訴狀，法院下達傳票，等待開庭，法庭和解無效的話就判決離婚。

張律師打過好幾起同性離婚的案子，並且都是勝訴，林梔才找了他。

工作時間咖啡廳里人不是很多，林梔提前到了半個小時，選了個靠窗的位置，無聊地觀察著街上的行人。

張律師準時到達，坐下後說的第一句是：「不好意思林先生，讓你久等了。」

「沒事，沒等多久。」林梔向服務員招手，示意再要一杯咖啡。

張律師把公文包放置一旁，說道：「沒想到林先生品味和我差不多，這個地方我也常來。在這裡聊案子，會讓人很放鬆。」

「謝謝。」林梔從身側拿了一個文件袋遞給張律師，說：「我們直接進入主題吧，這是我和蘇衍的個人信息。張律師我想知道，這件案子勝訴的可能性是多少。」

張律師翻著手裡的資料，答道：「從現在的情勢來看，你與被告沒有子女，不需要爭奪撫養權，且被告有出軌的事跡，案子勝訴的可能性很大。」又說：「我想再了解一下，你與被告是否有財產糾葛問題？對方是蘇氏公司的總裁，如果涉及財產糾葛，會比較麻煩。」

林梔搖頭：「沒有。離婚之後，我在公司15%的股份全部轉移到蘇衍名下。」

要走，就走得幹凈些。不給別人落下口舌，不給自己留下負擔。

「好，我了解了。」

蘇氏公司15%的股份，這於常人來說，是一筆天大的財富。也恰恰證明了林梔離婚的決心。

張律師接著問了一些相關問題，林梔一五一十回答。兩人說完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街上交通擁堵，人群絡繹不絕。

走出咖啡館，胃裡還能感受到咖啡的暖意。林梔從兜里掏出手機，點進通訊錄，猶豫了片刻，將蘇衍拉進了黑名單。

又打了個電話給市醫院院長，「王教授，我由於一些個人原因要辭職。感謝您多年的指導栽，晚上十點我會把辭呈發到您的郵箱，您到時候注意接收。」

「不，不是醫院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副院長。真的是我的個人原因，辜負了你的好意，抱歉……」

市醫院的院長是林梔就讀大學的講座老師，大學時林梔和他做過很多次醫學方面的學術報告。王院長很欣賞林梔的才能。林梔畢業後能在市醫院工作，也多虧了他的栽培和關照。

林梔婉拒了王院長挽留的話，並再三道歉才掛斷電話。

佇立於十字路口，林梔看著對面的紅綠燈由紅燈變為綠燈，又從紅燈變為綠燈。紅綠燈下的行人匆匆，馬路上是互相交錯的車子。

林梔旁邊有一八十多歲的老奶奶，張著口齒不齊的嘴巴對著手裡的手機說：「老頭子，你等我一會，我馬上到家了。你要是先我去了，我不會原諒你的……」

老奶奶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一直重複著這幾句話。手機是黑屏，電話那頭自始至終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林梔的鼻子冒上一股酸勁，他很想告訴老奶奶，電話打不通了，別原諒他了。

是他先離開你的。

還傻傻的站在原地幹什麼……

綠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