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沒睡好嗎，臉色很差。」

上火車之前易生非仔細地觀察了我一下，我笑笑，伸手蹭了蹭眼睛：「沒有。」

其實我由於過於興奮，昨天幾乎一晚上沒睡。我無意識地表現了我的欣喜，並直接被易生非點破後，很奇怪的，我更加地興奮，就像是一個小孩終於找到了他的唯一的玩伴，終於有人能理解我的喜悅。

隨著夜色漸深，其他的情緒也開始糾纏，易生非的呼吸落在我的耳里，就像是惡魔的巨龍匍匐在我身邊。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我知道這一切與他脫不了幹系。

一周，將兩個人隨意地玩弄於股掌之間，隨意鼓動人的內心，這樣的人我能相信他多少，他有幾句話是真的，又有幾句話是在把我往陷阱里引誘。

可他卻是我無法避免的誘惑。

火車慢慢地開動了，我們買了兩份早飯，一邊吃我一邊試探性地小聲問他：「那個，你以前......是不是在紅燈區住過？」

這種環境是最能讓他放鬆下來的，離開那個荒僻的地方，就會不由自主地不去想那裡的事，果然，他毫無防備地愣了一下，就在我以為已經得到答案，不繼續追問的時候，他平靜地笑了。

「沒錯，我在那裡出生。」他似乎並沒有打算隱瞞，只是等著我向他問起這件事，「但是我不知道父親是誰，她應該是未婚就被拋棄了。母親她抑鬱症非常嚴重，有好幾次，差點帶著我一起去死。」

我慌忙四處張望，還好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裡的談話，然後我的腦海就只剩下「抑鬱症」三個字，如果我沒記錯，紅燈區那箇舊房子里的女主人是抑鬱症自殺的。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震驚，憐憫，想繼續追問，這幾種心情在我內心裡徘徊，最終我還是沉默了，反倒是易生非一臉滿不在乎地說：「我是不是又嚇到你了。」

我搖搖頭。

剩下的時間我又睡著了，夢裡隱約間夢見什麼，醒來的時候一頭冷汗。

從城市到這個荒僻的地方，我好像有點習慣這樣的切換，就像是習慣在自己的日常和易生非帶給我的自由之間遊走。我依舊是開店，第一天庄安就來了，果然他也去了紅燈區。

我給庄安煮了一杯咖啡，庄安問我：「我給你打電話怎麼沒人接，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他說話的時候瞥了一眼易生非。

「打電話？」我驚訝道，也看了看在座位里讀書的易生非，我的電話並沒有收到未接來電，恐怕是他把我控制在旅店的時候刪除了我的通訊記錄，「啊，我出了趟門，去見一個朋友，手機壞了，一直在店裡維修來著。」

庄安沒有繼續糾結我的手機，但是他應該是看出來我在說謊了。

「上次聽了你的話又去了一次紅燈區，但是沒有找到那個失蹤的店員。」庄安說，「我在詢問的時候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有一個人說他有一次晚上出來，聽見很久沒人住的房子裡面傳來聲音。」

「聲音？」

「嗯，類似某種很沉悶的撞擊聲。還有人看見一個穿著很幹凈的人經常來這裡託運垃圾，由於那個人戴著帽子，又經常是晚上來，所以看不見臉。」

我又看了一眼易生非，忽然有點害怕，別是他真的做了什麼被逮到了馬腳。然而庄安聳聳肩說：「雖然我是對那個人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聽起來應該不是他。按目擊者說，身高應該比他矮，而且更加瘦削，像是火柴棒一樣瘦骨嶙峋的人。」

我笑了，開玩笑地說：「說不定是他有同夥。」

「你們兩個看起來感情不錯，他追你追到了？」

「啊——追，算是吧。」我忽然變得不知所措起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直白地詢問我的感情問題，有一點和老朋友八卦的感覺，倒是很新奇。

庄安沒多發表意見，只是很擔憂地看著我：「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你這句說過很多遍了，有事情報警，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笑著送走庄安，我竟然有些不真實感，可以說話的朋友，戀人，曾經很奢侈的竟然都被我在這種地方找到了。

易生非很快湊過來，整個人趴在櫃檯上，抬起一隻眼睛看我：「你們聊什麼這麼開心？」

我報復性地說：「你刪了我的通訊記錄，所以我們聊天的內容是秘密，不會告訴你的。」

「他就是看上你了，想要泡你，想像我一樣對你。」

我沒搭理他，小聲問：「你最近去沒去過後邊？」我指的是紅燈區。

「最近沒有，偶爾還是會去走走。」易生非大概意識到了什麼，「那個警察發現什麼了？」

「發現有人經常去運垃圾，我就想這麼神經病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他嗤笑一聲。

剛剛庄安的話確實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決定有時間要再去看看，但是我內心有種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的興奮感，不得不承認，這種非日常令我有點樂不思蜀，甚至覺得這種自由中自己無所不能，於是我看著易生非說：「什麼時候能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