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渡記憶里似乎還真有這麼一個印象。

那天下午他剛從醫院回來，拿到嚴重抑鬱症的確診單，為了不讓陳蘊發現不對勁，他非常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練習微笑，去接陳蘊放學的時候，逮著誰看他，他都沖人家笑，那時的確個人莫名其妙的突然走過來跟他自我介紹，還要給他塞名片。

那人自己說完就沖他可勁兒的瞅，似乎是期待他也來個不期而遇的自我介紹。

陳渡覺得自己雖然是個gay，但也不是隨便個帥哥來搭訕就理，萬一這個是遞名片套路他讓他買保險呢？

正巧陳蘊已經出來，他轉頭就去接孩子了。

因為那天太過特殊，陳渡本來就記憶深刻，所以那個行為獨特、疑似賣保險的帥哥他還是記得有這麼個人的。

現在破案了，那個人不是要賣他保險，他就是正兒八經來搭訕的。

想完，陳渡沖著秦瑲堅定的搖頭:「還是不記得。」

秦瑲失望的耷下腦袋。

陳渡無奈，拖著賴在原地的人朝著「渡渡雜貨鋪」的臨時駐地走去。

秦瑲不甘心的說了一路「真的不記得？」「你怎麼能不記得？」「那天你穿著二中的校服我都記著呢！」。

「你還知道我穿著二中的校服？」陳渡無語道。

「對！」秦瑲理直氣壯的點頭。

「我穿著高中校服你都這麼大膽子，是不是對三年起步非常有心得？」

時過一晚，陳渡再次拋出一個送命題。

秦瑲對此略有些心虛:「最多就是有賊心沒賊膽，萬一你高三又正好成年了呢是不是？」

只不過後來他就知道，自己的僥倖心理沒能成功，小孩當時周歲十六。

但喜歡這事，又不是說停就停的，除了出生這件事情，這是秦瑲記憶里唯一一件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陳渡那時候笑的太好看了，一雙漂亮眼睛盛著下午的陽光看過來時，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他雙眼睛裡的自己，那一刻彷彿時間都慢下來了。

直到陳渡回頭，走遠，他都還搞不清楚自己慌亂間做過什麼說過什麼，又在緊張什麼。

後來他就跟鬼迷了心竅一樣，就那樣一張笑臉整天不安生的在他腦子裡複製粘貼，隨時隨地閃現冒出來，每次出來都酸酸甜甜的，卻又讓他心情說不出的好。

他沒嘗過這種感覺，他也終於承認——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見鍾情。

可惜了……他什麼都不能做。

後來秦瑲再次受不了家裡那股子腐臭味離開，在半夜開車去射擊館的路上，他再次看到了陳渡。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陳渡，僅僅不過兩個月沒見，那雙本來盛滿笑的眼睛彷彿埋了枯骨，僵硬的氣息敗了裡面原本開著的花。

他開著車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那時他腦子裡亂。

著急還是關心？又或者是因為他跟本沒有資格出現的心煩意亂，秦瑲分不清。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一條人很少的馬路，陳渡大喇喇地走在正中央，偶爾過來一輛車他也不閃不避。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陳渡突然停下來，跟著停下的還有秦瑲錯亂的呼吸，他不知何時紊亂的心在陳渡回頭看向他的車時懸停一瞬。

被發現了還是……

「渡渡！別做傻事！到、到媽媽這裡來！」

一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給了他答案——陳渡回頭只是想死而已。

秦瑲急停下車，默默倒退入陰影里，他在車裡目睹著一切。

所以，他之所以知道陳渡母親的事，甚至是她說過的話，不是因為調查，而是親眼所見。

但也正因為這件事，他更加明白，自己對陳渡，並不只是想要從那裡索取新奇的情感寄託，他產生了保護欲。

他想保護陳渡的微笑，不是因為自己喜歡看，而是因為不喜歡他死寂的眼睛。

他比想像中更喜歡他，很多很多。

之後不久，陳渡的母親離婚、去世，他家破人亡。

眼見著陳渡心理問題越來越嚴重，後來又因為陳蘊越來越好，秦瑲都躲著不敢出來。

是真的不敢，因為他知道了陳渡變成那樣的前因後果，甚至那天下午的笑都不是因為開心亦或者禮貌。

他這裡，也並沒有一個完整的家，秦瑲以前一直以為陳渡最在意這個。

所以六年來，他只能抽空在陳渡可能去的每一個地方，期待和他一次又一次擦肩……

還萬一成年了？

想著那張遞過來的罪惡名片，陳渡給了他一個白眼，沒再反駁他。

還是原來的位置，還是原來的人，陳渡和秦瑲又趴在了學校伸拉門上。

秦瑲也沒再和陳渡扯皮，開始說正事:「剛才我走著走著你就不見了，我發現你不見了後本來打算往回走去找你，結果抬頭髮現自己突然到了前面那棟樓。然後我索幸在那棟樓里大概搜了一遍。」

「裡面和中間那棟沒什麼區別，所有的東西都被鏡子裹住了，只是我在五樓最左邊的房間里發現了一個邊長約兩米的立體玻璃房，我打開那個玻璃房的門看了下裡面，發現那是單面玻璃。」

「你還真去過五樓？」陳渡對於那個假扮秦瑲的人的身份起了疑。

「嗯，去了，那個玻璃屋很奇怪，用的是單面鏡做的，外面能看見裡面，裡面卻是鏡子。後來我檢查了樓里那些鏡子，發現那些鏡子也都是單面鏡。我搜的差不多了之後，怕從樓的連廊走又會突然換個地方，所以就砸了一樓的捲簾門從外面找你了。」秦瑲和以前一樣交代完自己這邊的事情後，才問起陳渡:「你呢？遇到什麼了？怎麼知道我去過五樓？」

「我？實不相瞞，我遇到你了。」陳渡不走心的笑了兩下，見秦瑲臉都黑了，才收斂起來，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交代一遍。

聽到有鬼假扮他騙陳渡羊入鬼口，秦瑲氣的手上突然拎出一把衝鋒槍。

陳渡連忙拉住要隨時要衝出去的人:「別這麼激動，我不是第一時間就識破他了嗎？」

秦瑲氣的很鄭重:「他頂著我的臉騙你！」

「又不是你騙我？」

「……還是不行。」

「重點不應該是他知道你去過五樓還發現了東西嗎？這說明那單面鏡的作用很可能就是監控我們，只要我們暴露在那些鏡子下，所有的行動鏡子里的鬼都知道。」

「是麼？但是不行，我還是要去——」秦瑲作勢還是要去鞭屍，打算用槍崩那隻鬼的腦瓜子再回來聊鏡子的事。

陳渡見自己拉不住，直接鬆手，又做了個請的動作:「去，你去，不把那隻鬼崩死別回來。如果被反殺了，你就回去自己玩剩下的考核遊戲，反正你腦子好使，不好使的時候也能砰砰兩槍過關，秦總特別牛，根本不需要搭檔。」

這一陣奚落下來，秦瑲早就收起槍乖乖站好了。

安靜了兩分鐘，陳渡才又開口:「不去了？」

秦瑲搖頭:「不去了。」

「能好好說話了嗎？」

「能。」秦瑲老實點頭。

「行，那我剛剛遇到幾隻鬼？」陳渡問。

「兩隻，一隻女鬼，一隻不明。」

「你說到底誰是鏡子鬼？」

秦瑲悄悄往陳渡身邊蹭了蹭，說出自己的觀點:「你逃走之後，那隻女鬼沒有跟上，而那個假冒偽劣鬼卻知道我的行蹤，結合單面鏡這個線索來看，那隻可惡的鬼面更大，但也不排除他們都是的情況。」

「和我想的一樣。」陳渡點頭表示同意，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所以直到現在我們一個活人都沒遇上，那其他人都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