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餘伸長了胳膊攔下了柳冬，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覺腦袋一疼，有餘當即抬手捂著腦袋，哎喲了一聲，沒來得及回頭看是誰打的他，便被人推去一邊兒。

有餘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在地上，幸而穩住了步子。他一抬頭，看見萬鳶的臉時，嚇得連忙行禮問好。

萬鳶點了點頭，揮了揮衣袖，示他快些離開。有餘見他衣袖一揮，心下忙暗鬆口氣，朝他們二人行禮告辭後，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偌大的庭院里，只餘下他們二人。

已是正午，陽光正好，溫溫暖暖的照了下來，清風徐來，春光明媚。

萬鳶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傾斜下來的那點陽光，他站在柳冬面前，輕挑了眉梢問道：「你想去哪兒？」

柳冬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步子一轉，便想從他身旁走過。

「為何不理本王？」萬鳶蹙了蹙眉頭，握著摺扇，跟了上去。

難得他沒有生氣。

那人就近在咫尺，可他卻沒有伸手留住他。萬鳶看著那頭如濃雲般的墨發，心頭微微一動，思緒便又游回了昨日。

他猶記得他，被燈火映照之下的臉龐，漂亮而脆弱，水汽蒙上了那如一潭清泉的眸子，宛若濃墨描成的眉微蹙著，他捨不得停下來，只能無休止的要了一次又一次。

那人的青澀感覺，他仍舊記著，其實男人之間的交歡，倒也沒有他想像中的不好，又或許，只因那人是柳冬。猶記得，烏黑青絲相纏時，恰好外邊兒下了場小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輕掩了彼此之間的粗重喘息聲。

驀地，生了一種想法。

若他不惹惱自己，自己便會待他好些。

思緒復回，眼前之人已然走遠，萬鳶連忙追上前去，再一次攔住了他，見他要躲開自己，火氣一時上來了，伸了手捉住了他的手腕，使了力氣把人往房裡扯去。

柳冬自是不願，用儘力氣掙開他的手，萬鳶氣得牙癢癢，本想對他好些的，可他又不聽話。

萬鳶磨著一口皓齒，狠道：「你現在，狗膽大的連本王的話也不聽了嗎？！柳冬，你若敢走出王府一步，本王就把你腿給打斷！」

此話一出，柳冬身子一僵，正邁出一步的腳，默默收了回來。

他到底還是怕的。

只是這點，他不想給萬鳶看出來。

所以柳冬以背而對著他，淡淡地問道：「該做的都做完了，不該做的也與你做了。現下我想回去見我夫人，也不可以嗎？」

聽到他說想回去見夫人時，萬鳶的臉色不由得變難看了起來，他有些怨恨地瞪著他的後背，還是想不明白，為何柳冬會喜歡相貌平凡的應氏。

他覺得府里的任何一個侍女，都生得比他夫人好看，更莫說是與四侍女她們相比了。

想至此，萬鳶冷哼了一聲，語氣帶著酸味兒地道：「你與她朝夕相處，又何必急著去見她呢？」

「我一夜未歸，她會擔心我的。」

哦？

聽到他提起昨日之事，萬鳶不由得挑了眉梢。

「你為何一夜不歸還不清楚嗎？」說至此，萬鳶心情忽的好了起來，「你昨日在榻上，被本王弄的又哭又叫，真想讓你夫人來看看。」

話音剛落，萬鳶看著眼前之人身子一顫，袖下的手也緊緊握起拳來，似在隱忍著些什麼。這讓他心情更好了，適才的煩悶驀地消散全無。

他上前幾步，唇角噙著一抹笑意，桃花眼眸如月兒微彎起，他看著柳冬的側顏，輕聲道：「其實本王也是初次與男人交歡。」說著，他打開了手中摺扇，而後給柳冬扇了扇風，續道，「你說，還會有下次嗎？」

「……」柳冬低垂著眉目，沒有說話。

萬鳶輕輕搖著摺扇，淺笑道，「本王在想，以後你再與夫人同房時，會不會記起那日你在本王身下的模樣？」

彼此間沉默了一會兒，萬鳶也覺自討無趣，正想收回摺扇，牽著那人的手回房用膳時，那人猛然一拳揮來，正正打到了眼睛，萬鳶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有些懵，眼前也有些模糊了起來。

待回過神來，那本壓在心底下的火氣，一下又竄了上來，直衝頭頂。他旋即捏緊了拳頭，手上青筋微微暴起，就連那雙溫柔多情的桃花眼眸也微微泛起紅了。

柳冬揮拳後的那刻就已然悔了。

當即拔腿就跑，卻被萬鳶抓了回來，赫然而怒的萬鳶很是可怕，在萬鳶陰冷的目光下，柳冬已被嚇得僵在原地，腿如注鉛般沉重。

柳冬面色蒼白地看著他，他明明是害怕的，可偏偏臉上還要佯裝平靜，那如一潭清泉的眼眸，也是冷淡的如冬雪。

萬鳶那口怨氣梗在了喉間，洶湧而起的怒火，一時掩了他的眼睛。

他一腳踹在了柳冬肚子上，聽著他發出一聲悶哼後，當即揪住他的衣領，另一隻手發狠地往他臉上扇去。

「你這賤人，敢在本王臉上掛彩！」

萬鳶對著他的臉，揚掌扇了好幾下，卻仍不解氣。他喘著粗氣，把人推倒在地上，而後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那張白皙秀美的臉，已被扇的又青又腫，唇角還流著血絲，萬鳶居高臨下地瞪著他，見他欲想爬起來時，便一腳踩上他的胸膛，把他壓了回去。

「你不是想知道茶鋪為何走水嗎？本王也已調查出是何人可為，但就是不告訴你，誰讓你惹惱了本王，你茶鋪沒了，是你活該！蠢的與豬無甚差異，還開什麼鋪子！？」

「當初就不該心軟，讓人去救你，讓你溺死算了。這天底下，誰敢在本王臉上來這一下子？！賤貨！」

柳冬胸膛一陣悶痛，他咳嗽了幾聲，在萬鳶的一陣辱罵下，他漠然的別過了臉。

萬鳶罵過後，氣也消了許多。

他看著柳冬受傷的臉，氣消後看著他那模樣，也有些心軟，糾結了良久，他才伸腳踢了踢柳冬，大發慈悲似的，淡淡開口：「罷了，若你與本王道聲歉，今日之事便作罷了。」

柳冬漠然地垂了眼眸，沒有理他。

他明明沒有錯。

他才不要和他道歉。

自己當初為何會傻的以為，他們會成知己呢？

柳冬看著地上的蟻爬過，看了半晌，驀地，他伸了指尖，輕輕放在那隻爬過的螞蟻上。他看著在他指尖上打轉的螞蟻，輕輕嘆了嘆，終還是把它放走了。

螞蟻很小，他一根指頭，便可決定它的生死，正如他和萬鳶。

一個是默默無聞的江南茶商，一個是自幼被寵慣了的王爺，自出生始，就已決定了一切。

一個是布衣平民，一個是天之驕子，二人之間相距甚遠，本就不可能成為知交，是自己太過天真，才以為那人真把自己當作知交了。

鼻子微微一酸，有些想哭，卻落不下淚來。

一片沉寂。

沒有人再說話。

不知過了許久，他才聽萬鳶開口道：「這麼不愛說話。」

柳冬安靜依舊，沒有理會他。

「總有一日，本王定會幫你把舌頭拔了。」萬鳶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本想對他好些的，可誰讓他又惹惱自己？只是，那人愈是不願，愈是拒絕，自己便忍不住想與他再親近些。

莫非，真如那句所說的「得不到的是寶」？

反正，他已然想好了，只要柳冬有一日待在此地，他便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