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驀然明白將軍做這戲是為何意了，他目光緩緩移向魏拂柳。

魏拂柳心頭一震，下意識的重複了一句，「只拿了我贈他的戲票一張……」

姜持漸微微笑著點頭，隨即看見驚慌的魏拂柳急忙問道，「難不成公子是懷疑我在戲票上下了毒？」還未等姜持漸說什麼，她便皺著眉解釋道，「我怎麼會對鍾公子做這種事呢？我是喜……」她微微紅了臉，聲音慢下來，也低下來，「鍾公子於我是救命恩人，我對他欽佩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去害他？」

姜持漸一雙眼睛看著她，像把人從內到外看了個透徹，魏拂柳心下微冷，她猶疑著問道，「難道，鍾公子真以為是我害的他？」

「這倒沒有，小姐誤會了。」姜持漸冷靜解釋說，「只是想問問小姐，小姐的戲票，可有誰接觸過？」

聽見不是鍾陶懷疑她，魏拂柳如釋重負，她想著，自從買回戲票，因為心中期待，便將其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將軍府里去了。她回想著，「到了表哥那裡，表哥卻說鍾公子還未回去。我有些失望，想著這麼許久我幾乎日日去表哥府中，卻沒一次見著鍾公子。」她頓了頓，心下有些難過，「表哥說，鍾公子是那日從姑母那裡回去之後就搬走了的，我猜想，他是不是不願意與我成親，又不好直接說，這才離開。」

姜持漸沉默不語。

「所以我以為鍾公子定不會回去了。我本來買這戲票就是想邀他與我一道來看戲的，既他人都找不見，我一個人看這看過好幾回的戲又有什麼意思呢？」魏拂柳苦笑著，「便將兩張戲票都給了表哥，讓他二人來看。」

阿良暗道一句：真苦了她這樣掛念仙師。忍不住嘆息，卻又偷樂：若是知道仙師每日都躺在他們的小宅子里鋤草種花曬太陽，她不知道該多麼傷心呢。

姜持漸瞭然，「但是後來鍾陶又去了，所以又拿回了戲票贈給他，是嗎？」

「是。」魏拂柳點頭，想了想又接著說，「數來數去，自從拿回這戲票也不過是在我與表哥二人手裡沾過，不曾有別人碰過。」

姜持漸點點頭，又聽她慢聲說道，「表嫂與表哥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碰過戲票。」

阿良也跟著姜持漸有模有樣的點頭。

作別後，二人轉身往出口去走，正在梯階上時，恰遇方才引他上去的夥計端了點心上樓上走，見到他一副驚訝樣，「《天官回陽錄》這就開始了，客官您這是？」

姜持漸停了腳步，沒說話，目光一瞥間，下頭聽書的人海里，一個男子身體快斜倚到了旁邊那女子的身上，女子一副謹言慎語的樣子，只往旁邊一挪再挪。

見將軍沒出聲，阿良立刻笑回，「是這樣，我家主人只是來替別人傳一聲話兒的，這話兒傳到了，我們這就離開了。」

姜持漸唇邊笑意不變，輕輕一點頭，餘光里那女子一看就是大家閨秀，動作落落大方，只是手裡的手絹被那男子一拽再拽，被拽了走，她面上露出幾許不耐來，卻仍未發作，只是轉身退出人群，又順著空隙尋到了新地方。

夥計陪著笑恍然大悟的側身讓出更寬敞的一天道來，「原是如此，那客官您走好，下回若想聽戲再來咱這園兒里，小的好好招待您。」

啪嗒—

姜持漸手裡金扇一開，阿良跟在一旁，二人下了樓去。

阿良嘆道，「聽說的人比方才多了不少啊！」

台上檀板一敲，四周霎時安靜下來，下頭的看客們一個比一個緊張，屏息著，一口氣全部都被台上那說書人吊著。那一聲聽得阿良也驚了一下，他趕緊靠姜持漸更近了半步子，面上毫無變化，一副生人勿近的氣息，只有皮下那咚咚的心跳聲出賣了他。

姜持漸倒是沒有被影響分毫，手中金扇微微一搖，他轉頭對阿良說，「你就這點破膽子？」

台上說書先生正講到動情處，一聲哀嘆傳繞樑不絕，阿良昂了昂脖頸，死不承認自己膽兒小。姜持漸嘴角一揚，嘲諷的樣子做了個足。

「哎呦！誰他媽的不長眼睛啊？」

一人莽撞的一頭撞了上來，方才正嘲阿良的姜持漸被那人撞了滿懷，可他堅如磐石身體晃也沒晃一下，反倒是那人退了好幾步，差點跌下去。身體還未穩定他就破口大罵。

阿良不計前嫌，立刻挺身上前，把將軍擋在身後。

這向來都是本能動作。

姜持漸似笑非笑的看著那人，金扇一合，在空中收扇葉的弧度快的異常，最終輕輕落下阿良肩頭，有著安慰的意思，在他肩頭點了一下。

這邊二人一句話不說的樣子更是惹怒了那人，看他衣裝打扮，也是個富貴人家的，說話卻是難以入耳，略過阿良指著姜持漸罵道，「小爺說你呢！是不是眼瞎連你爺爺我都敢撞？」

「啪—」

阿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掉了他的手，「嘴巴放幹凈點，小心你祖宗我把你揍的你媽也認不得你信不信？」

阿良自覺真沒用力，對面的傢伙就嗷嗷叫了好幾聲，著實像狗叫。他掏了掏耳朵，神情不屑，擺擺手道，「叫的比狗都難聽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好好回去跟家裡的狗學一學再出來叫。」說罷，看著那人氣的臉色通紅張口就罵，他立刻中指一彈，一顆蒼耳子就彈飛在那人嘴裡。

男子正怒氣濤濤的罵，忽然蒼耳子進了去，正巧剛過牙齒，他罵罷，氣的齜牙，突然就被扎了一嘴血，疼得嗷嗷大叫。

此時原悉心聽書的人都轉來瞧這一場鬧劇了。

平日里倚著自己家世好便為惡四方的紈絝子弟，如今被人教訓的滿地找牙的樣子實在是爽快，大片的人面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還有一小撮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還有人直接笑出來的，方才聽書的悲情一掃而空。

男子讓僕從把嘴裡的蒼耳子拿了出來，操著滿嘴的血就開始破口大罵，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笑笑笑，笑你娘的笑！再笑老子把你牙給卸下來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