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笑這一晚上彷彿被夢魘住了，夢裡出現了好多人，來來回回還是學生時代的他們，有些事隨著時間流逝連他自己都有些忘了。

那時候溫白是個挺不安分的人，唯一能讓他安安靜靜地待一會也就只有在畫室的時候。

畫畫的溫白像變了一個人，坐在畫架前，坐在金黃的陽光里，耳朵里插著耳機，畫到喜歡的地方嘴角會揚起漂亮的弧度，連羅笑都不得不承認看他畫畫本身就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學校前一段時間單為設計學院新建了一棟教學樓，裡面有好幾間畫室供學生使用。本來就是設計學院的教學樓，時間長了就混進來好多別的學院的來這邊上自習。

有一次一個同學在裡邊點了個外賣，往外拿的時候沒拿住，湯正正好好灑在了溫白的畫上。

當時韓成蔭就急了，騰地一下站起來：「你沒帶眼睛出門嗎？」

「成蔭！沒事沒事，也不是故意的。」溫白趕緊拉住他，奈何韓成蔭仍然瞪著那個人，咄咄逼人：「你不是設計學院的吧，你不知道這是設計院的教學樓嗎？你在別的學院的教學樓里，還敢點外賣？一屋子都是你外賣的味，你好意思嗎？」

對方本來是挺抱歉的，叫韓成蔭這麼一說也生氣了，回瞪著他，上下打量一眼：「我見過你，你也不是設計院的吧，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啊，畫我弄髒了我跟這個同學道歉，讓我請他吃一個星期飯都行，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行了成蔭，也不是什麼大事。」溫白樂呵呵地開口，朝那個同學揮揮手，「飯不用你請啦，當我給我兄弟道歉了，咱就扯平了啊，你先走吧。」

對方狐疑著看他們倆，背過身走了，溫白一直緊緊地抓著韓成蔭的手臂不讓他追出去，那人走到門口，嘀咕了一句：「跟他媽同性戀似的。」

那倆人沒聽見，羅笑卻聽得清清楚楚。

「你這畫怎麼辦啊，不是說明天要交作業嗎？」韓成蔭也冷靜下來了，看著畫上礙眼的油污，「我記得早上八點就上課吧。」

溫白的課表韓成蔭比他自己還清楚，溫白點點頭，看一眼手錶，這會兒都七點半了，天都該黑了，他雙手拍在額頭上：「怎麼感覺馬老不會饒了我啊，來不及了啊。」

「你倆陪我刷夜吧，我請你們喝咖啡。」

「刷什麼夜，你上課睡覺被抓到和你沒寫作業沒什麼區別，平時分還要不要了。」韓成蔭一皺眉，拍了拍他的肩，「能畫多少畫多少，明天我倆給你跟老師說一聲。」

到底是說不過韓成蔭，溫白後來還是跟著韓成蔭回去了，羅笑說自己還差一點沒完成，沒跟他們一起走，韓成蔭只是看他一眼說了一句「別太晚」就拉著溫白離開了。

他走過去看了看，大概是打算早上過來再補救補救，溫白的畫沒帶走，畫到十點也只是簡單的線稿，要畫完還真得通宵了。

羅笑坐了回去，像是在等什麼一樣，果然過了一會，畫室門又開了，韓成蔭走進來，看見他驚訝了一下：「還沒走呢？」

「畫毀了，有的地方得重新畫。」其實他說謊了，他的畫早就完成了。

沒到期末刷夜的人太少了，這間畫室里就剩他們兩個人，韓成蔭坐到溫白的畫前，拿出了畫筆，對比著沾了油污的那張臨摹了幾筆，還真和原來差不太多。

別看韓成蔭性子衝動，有時候心還是很細的，這一筆一筆比照著畫倒也不嫌麻煩。

羅笑用餘光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筆在空白的畫紙上胡亂地勾抹著。好像自打韓成蔭用充滿擔憂的神情看溫白毀了的畫作時，羅笑就敢確定，韓成蔭會來畫室替他完成這張畫。

無比確定，甚至比韓成蔭自己都要確定。

因為那個時候，韓成蔭寵著溫白，寵得比誰都過分。

熬到後半夜凌晨，韓成蔭也有點撐不住了，剩一點想著早上有一個小時也完事了，找了個桌子打算小憩一會，趴下前看了羅笑一眼：「你不睡了？」

羅笑頭都沒抬：「嗯。」

「你——不是說心臟不好，熬夜行嗎？」韓成蔭微眯著眼，困得都要看不清東西了。

「這不沒事嗎，你睡吧，待會我喊你？」

「嗯，六點半喊我。」他徹底閉上了眼睛，羅笑看了看手機，都已經四點了。

他嘆了一口氣，坐在了韓成蔭剛剛坐過的位置，寂靜的夜晚只剩筆滑過紙張的沙沙聲，和韓成蔭輕微的呼吸聲。

第二天韓成蔭是被溫白搖醒的，一看都七點半了，溫白一臉喜悅地看著他：「成蔭你也太夠哥們了吧，你居然畫完了！」

韓成蔭愣了一秒，他記得昨天是差了一些就先睡了，再一看果然畫完了，但是多少能看出來後面的上色手法明顯比他要嫻熟。

「你昨天幾點睡的啊，我這可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說吧，想我怎麼報答你？」

「放心吧，跑不了你的。」韓成蔭一低頭，看見桌上放著一杯咖啡，「挺懂事啊，還給我買了咖啡？」

「嗯？」溫白也看了一眼，上去摸了摸還是熱的，「這可不是我買的，不是哪個小姑娘送的吧？」

韓成蔭笑著搖搖頭，站起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用肩膀撞他一下：「走了，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