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他的背影點點頭。心裡暖暖的。起身收拾了桌上幾天以來撕碎的紙張，剛準備搬桌子過來，就被蘇顏一聲吼給震得愣住。

「放下，別動。」蘇顏炸呼呼地將手中的菜放到桌上，將我推到一旁。我不解地看著他，他挑挑眉，笑得極為輕挑，「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就別幹這個了。累壞了可怎麼辦？這些，就留給哥哥幹就好。」

說著，撈起袖子，一副我很行的樣子。我眨眨眼睛，朝他比了個贊，便乖乖地坐到一旁。這個人，搬個桌子都會怕我累到。真是，不講理到可愛得無法就藥。

蘇顏做得菜很多，多得一張桌子都裝不下。見我愣愣地，他撓撓頭，眼光飄忽不定。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就做了這麼多。想著總有一樣，會是你喜歡的。」說著，把米飯乘好，遞到我手裡，又補了一句，「看在哥哥這麼辛苦的份上，你就多吃點，行嗎？」

我點點頭，接過米飯，不敢抬頭，怕他又看見我淚濕的臉。

這頓飯我吃了很多，加起來，大概可以是我從前三四天的食量。我摸了摸快要脹破的肚子，又看了看正在廚房裡系著圍裙不熟練的刷著碗的蘇顏，腦中浮現出了一個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字眼。「家。」

我從小就沒有「家」，或者說，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父母常年在外，家裡就我和一堆照顧我的人。於我而言，那樣的「家」，根本不是家，倒像是口棺材，把所有的溫暖都隔絕在外。

直至16歲後和北苑在一起，我才有了個家，雖然只是租的一個條件不怎麼好的房子，但那卻是我真正的家，可是後來北苑死了，家也丟了。我就不敢也不會再去想要個家了，甚至忘了家這個字。但此刻不知為何，又這麼清晰的記了起來。

吃過飯後，又是漫長的靜默時間。我沒說話，蘇顏也沒說話。他坐立不安地在我身邊，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想跟我說話，可是又顧忌到我剛才哭的事，害怕又會不小心提到什麼觸到我傷處的字眼。所以掏出筆和本子來，找了個話題，跟他聊了起來。

「我記得，你以前不會做飯的。怎麼現在，這麼厲害了！」

他抱著本子，欣喜地像個得了獎勵的孩子。「因為遇到了想做飯給他吃的人。」

「喔？誰？女朋友嗎？」我打趣道。

「不是，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啊！是一個我喜歡的人。」他捏著手中的本子，抬頭定定地盯著我，眼中，好像裝了一整片星辰。

「喜歡的人，誰？」從前那麼多追他的人他都視而不見，現在忽然蹦出一個，我倒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得到他的心。

「你！」蘇顏一下變得認真起來，看得我心慌。

「我…」心莫名地跳得好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

「我開玩笑的！」看我拿著筆不動，蘇顏馬上又恢復了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你一大男人，我喜歡你幹嘛！好了好了，我困了，去睡覺吧！」聽他這麼說，我鬆了口氣。自北苑死後，我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如果他真的喜歡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房屋不大，只有一個客廳和一間卧室，蘇顏又不願睡沙發也不允許我睡沙發，所以我們只有一起睡。

「好了，自己上去吧！」蘇顏把我推到床邊，站在一旁，神色莫名。

「嗯！」我點點頭，便準備爬上床。腰卻被緊緊抱住。

「南城，我是叫你自己上去，不是叫你爬上去。不是叫你爬上去啊！南城…」蘇顏聲音壓得很低，好像在哭泣一般。

「蘇顏…」我停住了，伸手覆上他的手，用空著的那隻手朝他比劃，「我的腳廢了，上不去…」

「廢了…」蘇顏喃喃自語，伸手將我抱到床上，「南城，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我沒「說話」，也沒看他，只是僵硬地躺到一旁，手有意無意地放在腿上，身後是蘇顏灼人的目光。

沉默半天，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木質的房屋偶爾發出兩聲「吱呀」。就在我以為蘇顏睡著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說話，他說南城，我想抱抱你，行嗎？

我呆了一下，想出聲回答，又想起自己不會說話。慢慢轉過身，擁住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刻，燈光下的蘇顏，好像羞紅了臉。他極慢地回擁住我，笑得燦爛。「南城，是你先抱住我的。所以這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話里是否有深意，我沒敢深糾，只是摟著他的手，一下不知道該放哪。

本以為身旁有人，我會睡不著。可是卻出乎意料地好睡。沒有墮落，沒有黑暗，沒有不堪。

醒來時身邊已沒有人，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我幾乎是快速地爬到門口，在看到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時，只覺得欣喜到無力。

「蘇顏。」記不清有多久沒說話了，再開口，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聽見我的聲音，前面的蘇顏僵住了。手中的勺子掉落在地。許久許久沒有反應。後來我問他，為什麼聽到我的聲音沒反應，他告訴我，他怕，他是又出現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