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反駁蘇顏媽媽的話，完全愣在了她說的蘇顏為了我單方面出櫃，把辛辛苦苦打拚得來的一切，都拱手讓人的話里。

我也不是沒想過蘇顏為了來到身邊會付出許多，但我沒想到，會大到整個未來。這種飛蛾撲火似的行為，讓我既興奮又難過，興奮的是我終於找到一個全心全意為我，值得我傾其所有的人，難過的是我尋到得這樣遲，遲到如果他的身邊有我的存在，也只會是他生命的污點，遲到我已經不能為他傾其所有，甚至不能成為他的任何人。

「南城，阿姨知道你取性很正常，你不會喜歡上他，你現在會把他留在身邊，只是因為你不想一個人，只是因為你孤獨太久了，」沒聽我回答，蘇顏的媽媽反倒平靜下來，頗為寬宏大量的柔聲告訴我她也很理解我，「阿姨很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南城，要人陪你什麼人不行，為什麼偏偏是蘇顏，他是男的，他留在你身邊，他不但不能照顧好你不說，而且還會丟你的臉，……」

「別說了，」我忍不住打斷了她，倒不是因為她的惺惺作態讓我難受，只是我不喜歡她為了讓我放手那麼貶低蘇顏，

「我答應你，我會讓他離開，」 為什麼要答應？回答我她的時候我不停地問自己，可是卻沒有答案，只是越發心酸，莫名覺得好生嘲諷，一直自詡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怎麼現在捨得這麼大方了？

怎麼可以就這麼大方了，「真的？南城你真是個好孩子，阿姨就知道，你不會不那麼不善解人意的……」

蘇顏的媽媽高興的握住了我的手，嘴裡滿是誇讚的話。明明這些話是我曾經盼望已久的，現在聽著卻高興不起來，

成也奢想過如果和蘇顏在一起了，去見他的父母，奇蹟般的被誇讚了一句自己會是什麼傻樣，現在真的被誇讚了，卻沒了樣，只剩下了傻，

「阿姨真是太感謝你了。為了我們退讓那麼多，」 我沒說話，蘇顏的媽媽倒也沒停下，只是笑著，把話說的更動聽，「當然啦，你都那麼善解人意了，

阿姨也不會那麼小氣。作為感謝你的讓出蘇顏的謝禮，阿姨找了個絕對能讓你覺得賺到的人來陪你。」

「賺到？阿姨，你竟然把這件事當成生意來看？可真是諷刺，」 我本想這麼說的，卻在看到她拍手的瞬間走到我面前的人說不出話來。

北苑。

我沒想到會再見到北苑，在我自我編製的記憶里，我愛的，愛我的北苑已經死在了一次車禍中；但我知道再見到她自己該是什麼感覺。該是自欺欺人被拆穿的諷刺與不安；該是對她歸來的驚訝與自我認知下的不堪，該是各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演變的悲歡；但唯獨不該是現在這樣，置身事外的平靜。

是的，平靜。

倒不是真的沒有半點波動，只是與我要用殘忍的方式，把蘇顏永遠剔除出我的人生而產生撕心裂肺的疼比起來，北苑的歸來所帶來的傷口被撕開的痛已顯得微不足道。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因為真如別人所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它可以使傷結成疤，讓人對痛的感知變得麻木扭曲；又或許是因為我的世界已被蘇顏佔滿，比起他要忽然抽離，北苑的歸來我已無暇顧及，她的存在已變得無足輕重。 又或許兩者都是。但無論是什麼原因，都離不開一個主導因素，那就是，蘇顏。

「怎麼樣？這個謝禮滿意吧！」見我半天沒什麼太大反應，蘇顏的媽媽大概以為我是被驚喜沖昏了頭腦，笑嘻嘻的拍了拍我的手，帶著威脅意味的告訴我，「蘇顏，阿姨待你可算不薄了。」

我被她的輕拍弄得回過神來，不受控制地被各種思緒弄得刻薄暴躁，「呵…那我是不是該謝謝阿姨為我那麼費心了？」

「你…」大概沒見過我這種幾近換了一個人的癲狂狀，蘇顏的媽媽和一直沒說話的北苑嚇得一縮。「你…怎麼這樣，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她可是我花了整整五百萬才買回給你的。你別…別不識好歹…」

「夠了，」我出聲打斷她，將手中的銀行卡扔到她面前，聲音有些尖銳，「我既然答應你會讓他離開就一定會做到，不需要你用這麼昂貴的禮物和好意來監視和確保。你走吧。」

「我…」

「你再不走，我也不確保我會做出什麼事，畢竟，我是個神經病。」蘇顏的媽媽本來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最後一句話堵得說不出來，撿起銀行卡，便走了。腳步有些匆忙。我覺得可笑，卻不知為什麼眼淚反倒不受控制的跌落下來。本想要控制住，可又覺得沒必要了。一個人如果真的不愛另一個人了，那就沒必要在她面前去偽裝了；因為既然已經沒了愛做背負，成了最簡單的陌生人，那自己在她眼裡是什麼樣，她會為此做出什麼反應，就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