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記事起，年火火身邊就只有孤兒院的老師與小夥伴們，完全沒有生父生母的印象，他們的消息更是無從說起。

六歲那年，有個男人突然來到孤兒院，聲稱要領養一個孩子，院長召集所有不滿七歲的孩子到教室集合，讓男人挑一個有眼緣的帶走。

為了有個家，也為了能出去看看，年火火夾在一群孩子中間拚命地展現自己。他在男人面前說笑話、唱歌，甚至還在跳舞的時候摔了跤，惹得全場大笑。

那時候，年紀小小的他為自己拙劣的演出感到懊悔，心想平時要是不貪玩、聽老師的話多多練習就好了。

後來他沒想到，那個前來領養孩子的強壯叔叔沒有笑話他，而是把他從地上抱起，然後關切地問他摔得疼不疼。

許是第一次被陌生人這麼關心，小小的大頭被感動了，立馬當著叔叔的面放聲大哭起來。

他說，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哭的那麼厲害，也是第一次覺得，能靠在一個肩膀上放聲大哭原來那麼福祉。

「後來，和爸爸到家後才發現自己沒有媽媽、而是多了另外一個爸爸，那時候我又大哭了一場。」

四人吃著美味，說說笑笑地很快到了下午。酒飽飯足後，兩位叔叔撤去烤架收拾場地，年火火領著梅萬悔去了自己的房間，泡上兩杯清茶，與他對坐一桌，聊起久遠的往事。

「很少會有孩子接受這樣的家庭，你也真是心大……」

梅萬悔端著精緻的茶杯，放在鼻邊嗅嗅茶香，吹吹後悠閑地抿了一口，又說：「要換成是我，肯定早就跑回孤兒院了。」

「是啊，當時我就天天想著怎麼回去，無奈不知道回去的路，」年火火雙手托腮欣賞對面，笑道，「直到有一天發現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都是真心對我好，這種念頭也就打消了。」

活到現在，兒時的記憶早已成了零碎的片斷。爸爸們是怎麼對自己好的，年火火很多已經記不清了，只在談話間有意無意地透露一些細節。

梅萬悔聽在耳里，感覺自己也身在這個特殊三口之家的溫馨中。

「想來也是，不然憑你這性子，也不可能與他們生活二十多年。」

「嗯？那你說說，我是什麼性子？」

「你……」

梅萬悔發現自己多嘴了，放下茶杯，閉口不言。

「吶，萬悔，要不要與我們一起過日子？」

「這……」

突然的一句令梅萬悔紅了臉，再低頭，年火火的手早已橫跨邊境握在了自己手上，熱度迅速往心口輸送。

「萬悔，其實你是喜歡我的，對吧？至少你不是討厭我的。」

梅萬悔將手抽走，「我……我是喜歡，但那也只是朋友間的……」

「憑你的性子，如果真的討厭我，早就離我十萬八千里了，對嗎？」

「呵……那你說說，我是什麼性子？」梅萬悔企圖調轉話題。

「嗯……」年火火想了想，「你身上有很多東西還有待發掘，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你不是一個能忍的人，尤其對待感情。」

梅萬悔：「……」

「萬悔，以前我總在想，一個人生活或許會自在許多，可後來才發現，人字的結構就是相互支撐，這一撇一捺，如果不是他拖著你，就是你頂著他，誰都會有忍耐的時候……」年火火邊說，手指蘸上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人」字，「人與人相處，有時候不僅要彼此忍耐，還要忍耐對方身邊的人，親人、婚姻，尤其是這樣，你說是吧？」

「是……」

梅萬悔記得這就是昨夜跟同事聊起過的安娜卡捷琳娜原則，他還記得自己跟閔時音也聊過關於「人」字的類似話題，所以對於年火火的忠告，他洗耳恭聽。

「可是，人生在世，說到底還是圖一自在……」年火火朝他笑笑，「你看，就我家這樣，我是這樣，我那兩個爸爸也是這樣，你我也知根知底，大家對彼此都能相互理解，你跟我在一起，沒有周圍人的壓力和顧慮，難道不自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