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隨心展示完自己的畫作，又把沒有完成的拼圖搬到地上，溫行雲趕忙伸手去接住，生怕他把東西打翻了。

溫行雲原以為傻子就是髒兮兮的，說話瘋瘋癲癲，一言不合就打人，聽不懂人話。但是和於隨心近距離接觸這麼一會兒，他之前對智力障礙患者的認知完全顛覆了。

他問：「心心，你能不能告訴我，同學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呀？」

於隨心捏著兩片拼圖想了想，組織著語言，「因為、因為心心，誠實，善良，謙、謙虛，還有……還有學會讚美！」

溫行雲笑了：「誰教你的呀？」

「媽媽，爸爸，岑哥哥，子章哥哥，還有弟弟！」

「你還有弟弟呢？」溫行雲問他。

「恩恩！」於隨心重重地點頭，「弟弟上學去了，媽媽說，他一周只能回來一天。」

「這樣啊，那你想他嗎？」

「想~」於隨心拉長聲音，突然又站起來「噔噔噔」地衝去床頭，把那個大的玩偶兔抱在懷裡，慢悠悠地說：「但是，嗯……弟弟說，兔兔陪我睡，就是他陪我睡！」

他抱著玩偶，齊耳的頭髮讓他看起來乖巧地像個國小生，袖口挽到胳膊肘，褲子是普通的略微寬鬆的牛仔褲，腳上套著一雙印有貓咪的白襪，像是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年。

溫行雲想，於隨心在學校里這麼找人喜歡，除了性格好，大約還因為這高顏值吧。

「嗯，心心真乖。」溫行雲發自內心地誇獎他。

於隨心笑得露出幾顆白牙，把他心愛的兔兔放回床頭，用被子蓋好下半身，回到墊子上旁若無人地開始玩兒起拼圖。溫行雲把畫收好，把腦袋伸到於隨心眼前，問：「你在這裡玩拼圖，哥哥去幫阿姨做飯，還不好？」

於隨心點點頭，眼皮都沒抬一下，又是進入了放空狀態。溫行雲莫名有些失落，大概是不喜歡這種被人忽視的感覺。他起身往外走，卻突然被抓住袖子，於隨心抬頭看著他，說：「哥哥，我餓了。」

小傻子的眼裡有光。溫行雲想。

他才十七歲，但已經快一米八了，眼中的於隨心是小小的一團，他把於隨心拉了起來，故作小心地說：「那去看看廚房有沒有什麼能偷吃的。」

於隨心睜大眼睛，看起來很興奮，小聲問：「我們要悄悄去嗎？」

溫行雲十分配合，弓著腰悄悄地把門打開一條縫，結果正裝上白婷婷正客廳拿水果，詫異地看著他。

他豎起食指小聲噓了一下，又指了指身後，白婷婷立刻便明白他在帶自己兒子做遊戲，跟他相視一笑，回廚房了。

溫行雲轉頭於隨心跟上來，於隨心緊緊拉著他的手，胸膛貼著他的後背，趁著白婷婷背對著他們這方的時候，快速溜到餐桌下面蹲著。

他的胳膊從桌邊慢慢伸上去，把裝著小炸魚的盤子端下來，餵了一個給於隨心，又把盤子放回去。小孩子總是這樣，透過稀奇古怪的方式得來的零食總是要香一些。

於隨心左邊臉頰一鼓一癟的，眼睛裡藏著興奮，看起來頗為可愛。溫行雲等他嚼完了，一隻手壓住於隨心的頭頂，自己探出頭往廚房看。

白婷婷一直都悄悄注意著這邊的動靜，溫行雲沖她眨了一下眼，她也用手背擋著嘴笑了。

溫行雲從桌子下面鑽出來，把於隨心拉到餐桌前坐好，於隨心還以為自己偷吃的行為沒有被發現，竊喜著。

這時玄關處傳來開門聲，溫行雲還沒注意，於隨心就靈活地跑到門口了，「爸爸！歡迎回家。」

溫行雲後知後覺地走過去，鞠躬道：「叔叔您好，我是心心的新同學，溫行雲。」

白婷婷摘掉圍裙走過來，對於斌說：「這孩子就住咱們家樓上，他父母不在家，我就請他來咱們家做客。」

於斌倒對於隨心帶新同學來家裡不驚訝，雖然自己兒子傻乎乎的，但是也很活潑開朗，多和健康的孩子接觸，對他也有好處。

於斌對家人很溫柔，愛屋及烏，拍了拍溫行雲的肩膀，誇讚道：「小夥子蠻高的，身體也結實，不錯！」

「好了，別在門口站著了，大家快去洗手吃飯。」

白婷婷廚藝很好，溫行雲很久沒有吃得這麼舒服了，放下筷子還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您做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白婷婷開心極了，笑道：「好吃就行，阿姨害怕你是北方人，吃不慣南方的口味呢。」

於隨心吃飯是最慢的一個，左手拿著勺子，右手拿著筷子，先舀一勺米飯，再夾一點素菜和肉絲，一口塞進嘴裡。這樣小孩子的吃法逗笑了溫行雲，主動給於隨心夾菜。

吃過飯，於隨心就開始犯困，溫行雲也就告辭了。於隨心被父親抱去了床上，兩個小時後醒來，還有些懵，環視房間一圈，光著腳跑了出去。

白婷婷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他又是鑽桌子，又是去廁所，像是在找人的樣子，一邊問一邊去拿他的拖鞋：「心心，你在找什麼呀？媽媽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能光著腳跑？」

於隨心吐了吐舌頭，乖乖坐在板凳上，「媽媽，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快樂的夢！」

白婷婷握住他纖細的腳踝，拍掉腳底的浮塵，套上拖鞋，溫柔地問：「是什麼夢呀？能和媽媽講講嗎？」

「一個，好漂亮的哥哥，我給他看面人，畫，他誇我啦，他、他還帶我偷吃。」

白婷婷失笑，「不是做夢，剛才是你的新同學來家裡陪我們心心玩了，嗯？我們上午在菜市場遇見他了呀。」

於隨心這才慢半拍地想起來，「嗷~是漂亮哥哥！」

「誒，叫漂亮哥哥他會不高興的，你想得起來他的名字嗎？」

於隨心一動他的小腦瓜就喜歡吃手指，白婷婷不動聲色地捏住他的手，喂他吃了一塊蘋果。蘋果吃了三塊，於隨心都沒想起來，白婷婷引導他：「天上飄著的，白白的，是什麼呀？」

「是雲朵！」

於隨心清脆地回答，突然開竅，「漂亮哥哥是雲哥哥！」

「寶貝真棒！」白婷婷捧住於隨心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雲哥哥的名字叫溫——行——雲——」

她牽著兒子的手，帶他去書房，往硯台里倒了些墨汁，提起掛著的毛筆在紙上寫下「溫行雲」三個大字，然後把筆交給於隨心，「來，你寫一寫。」

於隨心的模仿能力很強，再加上白婷婷手把手地教，所以他一手字寫得特別好看。

於隨心接過筆，落筆下下溫行雲的名字，小聲地讀：「溫……行……雲……溫行雲。」

他抬頭看著白婷婷，「雲哥哥的名字好好聽呀！」

「心心的名字也很好聽呀。」

於隨心重重地點點頭，隨即他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媽媽……」

白婷婷笑出聲，「心心餓啦？」

於隨心委屈巴巴地說：「餓啦……可是、可是心心中午有吃飽飽噠！」

他怕媽媽以為自己不好好吃飯。

白婷婷摸了摸他的頭，「沒關係呀，心心在長身體，所以餓得快，走吧，剛才媽媽烤了餅幹，現在已經放涼能吃了。」

於隨心雀躍地原地跳了兩下，「長身體？那、那我可以比子章哥哥高嗎？」

白婷婷牽著他去客廳，「如果你好好吃飯，乖乖喝牛奶，多運動，就可能比子章哥哥高喲。」

「那我能比岑哥哥高嗎？」

「有可能呀。」

「能比爸爸高嗎？」

「還是有可能呀。」

「能比漂亮哥哥還高嗎？」

「是雲哥哥。」白婷婷糾正他。

「好吧，那心心能比雲哥哥還高嗎？」

「可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