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煜猶豫再三，還是接通了。他啞著嗓子『喂』了一聲。

那邊兒安靜兩秒，接著宋荊川清冽的聲音響起：「徐子煜，你沒睡。」

他這說話語氣讓徐子煜腦子一空——說是質問也不像，宋荊川語調平緩，沒啥起伏。

但徐子煜就是慌。

於是他就說謊了：「沒…這不才上了個廁所嗎…」

「哦。」宋荊川說。

徐子煜抿了抿唇，抬手關了電腦。有系統『叮』的一聲，他隨後對著手機說：「我這就去睡……」

「嗯，晚安。」宋荊川說。

語氣聽起來像是暖了兩分。

徐子煜盯著被掛斷的電話，一陣恍惚，他把自己裹進被子里，只露個頭，腦子裡自主的循環著宋荊川的晚安，心裡一片溫軟，然後就那麼慢慢的睡了過去。

睡前稍微皺了皺眉，為自己的越逾行為。然而直到睡死都沒意識到，另一個人也越逾了。

……

第二天徐子煜難得上課沒恍惚。他嘴裡咔嚓咔嚓嚼著糖，轉身和宋荊川說話。台上的老師喊他起來，問他講到了哪題。

徐子煜反問老師。

老師說我問你呢。

徐子煜一副痞里痞氣，「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老師看著他，抿著唇笑笑。然後徐子煜就站了半節課。

宋荊川戳著他後背，小聲道：「你就不能好好聽課嗎？」

徐子煜笑笑，說不要。

一下課，徐子煜就蹦噠到陸柯那兒，和他勾肩搭背著去了廁所。

完事兒後徐子煜洗手，接著很自然的把水蹭陸柯衣服上，陸柯追著他掐。

跑到了天橋上，陸柯忽然停下，他喊徐子煜：「過來，說個事兒。」

徐子煜看他認真的模樣，漸收起來嬉鬧的心思，走近陸柯，問他：「什麼事兒？」

「你……」陸柯說的猶猶豫豫，他有點兒踟躕，此刻的立場，他合該是什麼都說不出口的。

徐子煜喜歡宋荊川，他看出來了。但是他是這兩天才看出來的，而徐子煜對宋荊川的態度卻是一直沒變的。

許是徐子煜喜歡宋荊川很久了，潛移默化的就把對他的在意，對他的不同，表現在了小動作中。陸柯想。

他猜測，也許之前那次酒後亂性，就是徐子煜假借喝醉，故意縱容自己的。

他糾結了，兩人都是他兄弟，但他私心更傾向徐子煜。

宋荊川態度不明，徐子煜再這麼下去，可能會危險。

他說：「你喜歡宋荊川？」

徐子煜把手搭在護欄上，一下一下的敲著，聞言，他動作頓住。

他呼口氣，把眼神落在斜對面的辦公室里，不回答陸柯。

陸柯心下瞭然，不管徐子煜態度，自顧自的說：「他知道嗎？」

「假設他知道了，他會怎麼想你？」

「同性戀啊…」

徐子煜背脊發僵，那句『他喜歡我的』瘙的喉嚨發癢，卻如何都吐不出來。

他聽著陸柯說，說同性戀多麼多麼違背人倫，多麼多麼被世俗所唾棄。

一時間，心裡七上八下，滿是煩躁。想喊陸柯閉嘴，又想狠狠地給他一拳。

「這是我的事情。」他呼口氣，後道。轉頭去看陸柯，陸柯一副氣惱又無奈的模樣。

徐子煜笑笑，繼續道：「別這樣，我有分寸。」

有個屁的分寸。

自己在心裡唾棄。

陸柯看他正經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接什麼好。

徐子煜推開他走回教室。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被風一吹，紛紛雀躍著落徐子煜身上。

他帶著一身寒氣走進教室，甫一走近位置，就見宋荊川打開保溫杯給他倒了杯水。

「嘗嘗看。」宋荊川把一次性紙杯推到他面前。

徐子煜盯著杯子里烏漆墨黑的液體，沉默。好半晌，才聽他道：「你要謀害我嗎？」

「要謀害我早一把掐死你了。」宋荊川笑道，接著把杯子往徐子煜手裡放。

徐子煜雙手捧著杯子，蹙緊眉頭，艱難萬分的啜了一小口。

那液體一入口腔，就強勢的從舌尖兒一路辣到胃，不僅如此，還有一絲絲的甜如影相隨的跟著它。

詭異的味道。

徐子煜臉上表情微妙，這液體說不上難喝，也絕對跟好喝沾不上邊兒。且有些難以下咽。

「怎麼樣？」宋荊川問他。

徐子煜走心的回答：「剌喉嚨。」

宋荊川沒忍住笑出聲，說： 「你這個剌字，用的真是惟妙惟肖。」

「那當然，我是誰。」徐子煜立馬膨脹。

宋荊川不理他，說：「猜猜是什麼。」

徐子煜用鼻音『emmm』了半天，說：「不知道。」

「嘖。」宋荊川撇嘴，「家裡阿姨熬的薑茶。」

徐子煜噫一聲，說他媽姜和水的比例別是十比一吧。

宋荊川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徐子煜驚恐，「真的假的？」

宋荊川攤手，問他：「你說呢。」

徐子煜撇著嘴把杯子放下——被宋荊川制止，他說：「喝完。」

徐子煜看著那占杯子容量五分之三的液體，眼前一暗，仿若窒息。

雖說最後還是給自己灌了下去。

刺激的眼角泛紅。

宋荊川見他這模樣，笑著說：「至於嗎？」

他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刻意的把被子轉了一百八十度，讓徐子煜方才喝的地方，對著自己，然後若無其事的拿起來，喝。

徐子煜看著他這一系列流暢的小動作，心尖兒發顫。

他想，如果宋荊川也喜歡他的話，那他一定就是世界最可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