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車的時候，徐子煜攬著陸柯脖子，湊到他耳邊惡狠狠的說：「你他媽幾個意思！」

「…啊？」陸柯莫名其妙。

徐子煜看他這樣，火氣突然大增，道：「你他媽自己不清楚，別在這兒給我裝！」

陸柯：「…我…我咋了？」

徐子煜看他還一副無辜的樣子，登時一口氣沒上來，眼前發黑，四肢的發抖。

「誒不是——你先冷靜冷靜。」陸柯依舊莫名其妙，但看徐子煜這狀態，他還是趕緊先安撫了兩聲。

徐子煜眼底發紅，陸柯沒說還好，陸柯這麼一說，他只覺著鋪天蓋地的窒息感。他咬著牙等這陣勁兒緩過，直勾勾的盯著陸柯，說：「我要說什麼，你會不清楚？」

陸柯一頭霧水，開始想最近有沒有幹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

思來想去，除了宋荊川，沒別的了。可宋荊川那事兒他是挑明了說的啊。

「路上或待會兒去我家說？」陸柯說，很明顯的安撫。

徐子煜拿很不友善的眼神兒瞪他。

那邊宋荊川看到他倆勾肩搭背，嘲諷萬分的勾了勾唇。

陸柯，你對徐子煜到底抱著怎樣一種感情啊……

四個人到陸柯家門口兒分開，走前謝承喊了徐子煜一聲，卻聽陸柯說：「他今晚在我家留宿。」

「奧。」謝承吱了聲，沒多想，隨口道：「考完了我們四個出去浪吧。」

宋荊川聽著，不置一詞。

陸柯面色複雜，說：「再看吧。你路上小心車。」

徐子煜木木的走進陸柯家，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陸柯給他倒了杯水，他喝了口潤潤喉，正要開口，就被陸柯的手機鈴聲打斷。

陸柯看他一眼，然後接電話，他『嗯』了兩聲後掛斷，對徐子煜說：「我爸媽今晚不回來了，待會兒叫外賣吧。」

「嗯。」徐子煜點點頭，他這時候兒冷靜了，只還有點兒不自在，他問：「叔叔阿姨他們很忙嗎？」

「還行。」陸柯說，「醫院嘛，沒什麼忙不忙的時候。」

陸柯的父母都是醫生，在本市還頗有名望。

他這麼說，徐子煜一時也只點頭，不知道該怎麼再挑起之前那個死掉的話題了。

兩人安靜的坐了會兒，陸柯打破沉默，道：「你之前想說什麼？」

徐子煜捧著水杯，說：「你讓我緩緩。」

陸柯哦了聲，起身給自己接了杯水，末了他捧著杯子做回來，剛喝上一口，就聽見徐子煜說：「你是不是喜歡宋荊川啊？」

可憐陸柯差點兒把肺咳出來。

徐子煜意思著給他拍了兩下，說：「你這麼大反應幹嘛？」

陸柯拍拍胸口，說：「你們一個兩個的…」

話斷在這兒，他倒抽口氣，繼續道：「都反了是吧。」

徐子煜眉宇間有凶煞之氣，陸柯抬頭一看，驚道：「你你你你你冷靜啊冷靜！我不喜歡他的。」

聽聞這話，徐子煜疲憊萬分的低下頭去，用手捂著臉，遮著面上難堪的模樣。

陸柯嘖一聲，說：「有個事兒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一下。」

徐子煜悶聲問他：「什麼事。」

「我問你啊，最近宋荊川是不是疏遠你了。」陸柯說。

徐子煜悶悶的『嗯』了一聲。

陸柯接著道：「他知道你喜歡他，他在疏遠你了。」

他沒底氣的說著，但轉念一想，好像的確是這回事兒。他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挑明了，宋荊川就疏遠徐子煜了。

徐子煜微不可聞的一抖。陸柯看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晚飯兩人都沒吃，徐子煜沒胃口，陸柯陪著他沒胃口。

晚上。

陸柯在衣櫃里找出條還未拆封的內褲丟給徐子煜，說：「新毛巾在洗手台下面左邊兒的那個抽屜里。你自己拿啊。」

徐子煜點點頭，整個人不在狀態的飄進浴室。

一個小時後兩人並排躺在床上，陸柯說我關燈了啊，徐子煜嗯一聲，說關吧。

『咔噠』一聲，兩人陷入黑暗。

徐子煜這是第一次在陸柯家留宿，但他卻沒一點兒能均出來用以緊張的心思。

他滿心都是宋荊川。

他快想瘋了。

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聽到陸柯說：「不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陸柯說完後忽然意識到，從認識到現在，好像沒聽徐子煜提過他父母的事兒來著。

徐子煜擱宋荊川身上的心思收不回來，猝然聽到陸柯說他父母的事兒，一時沒意識過來，直接就說了：「他們離婚了，不管我的。」

「什麼？」陸柯驚訝，隨後道了聲抱歉。

「沒事兒。早離了。」徐子煜說，「也早就不管我了。」

這話壓在心裡幾年，為的是那點兒自己都說不明了的『自尊』，不想從別人要眼中看到同情可憐，不想聽到別人安慰。

可這時說出來，才發現，那沒什麼的，錯的不是他。

卧室里一時間只有兩道呼吸聲，再無誰開口說話。

徐子煜睜大雙眼，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忽然道：「66，你睡了嗎？」

「…沒。」

「我想問你個事兒。」徐子煜說。

陸柯問他什麼事兒。

徐子煜安靜了幾秒，他想問陸柯為什麼要把他唯一的希望也碾碎。可詞句說不出口，那些話如何都不連貫，他措著辭，措到後來他也就放棄了，這個問題太無理取鬧了。

他和陸柯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陸柯不知道宋荊川對他有多重要，他也不知道他對陸柯而言是什麼。

鬢角有絲微涼的液體滑落，徐子煜無聲感受著，對自己的厭惡升值臨界點。

「徐子煜？」陸柯喊他一聲。

徐子煜沒吱聲。

陸柯悉悉索索的起身，卻被徐子煜突然叫住，「別開燈。」他說。

陸柯問他怎麼了。

他說沒事兒，困。

陸柯便不問什麼了。

大概是拂曉，徐子煜睡眼朦朧的看到陸柯接了一通電話，人是跑出去接的，說了什麼他沒聽清。

徐子煜眼眸微睜，整個人恍恍惚惚，帶聽到門落鎖的聲音後，復又被夢魘拖走。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總在醒和昏迷之間徘徊，說是半夢半醒也不盡然，睜著眼的時候大腦鈍痛，清醒的不行；閉著眼的時候要麼滿腦子的宋荊川，要麼跟昏死了似得，被拽進一個接一個的夢魘。

看到陸柯接電話的畫面也以為在做夢。

六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徐子煜皺著眉頭睜開了眼。

陸柯在他之後醒來。

徐子煜迷迷茫茫的看著床頭櫃，啞著嗓子開口道：「66，我昨天晚上夢到你了。」

陸柯也迷迷糊糊的，他說「你夢到我幹啥了嗎？」

「夢到你在跟誰打電話。」徐子煜說。

陸柯『哦』一聲，後一個想法突然蹦出來——他以為徐子煜會說：夢到你和宋荊川在一塊了。

這麼問想想他就突然醒了——這大早上的他受不住那麼刺激的。

他莫名鬆口氣，說：「不是夢，昨天的確有人給我打電話。」

徐子煜楞一下，隨即遲鈍道：「奧。」也沒自作多情的想想是不是宋荊川打的電話。

兩人在麵店裡慢悠悠的吃完一份拉麵，慢悠悠的逛進校園，再毫無懸念的遲到。

班裡，班導眉頭緊蹙，問兩人：「現在幾點了？」

徐子煜抬胳膊撞陸柯，陸柯低頭看錶，遂道：「八點零五了。」

班導橫眉冷對：「下次再這個點兒就不用來了！聽到沒有！」

徐子煜連忙點頭，倆人推推搡搡的回了位置。

宋荊川抬頭看他倆『互動』，與徐子煜看過來的目光撞個正著。他若無其事的移開，把視線落在陸柯身上。

接著下課之後，陸柯就被徐子煜告知離宋荊川遠點，很別對他產生什麼念頭。

陸柯臉色難看，說：「我的直的。」

徐子煜說那就好。

——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你看他一眼，所有陰霾都不見的程度，那大概就是很喜歡了，換而言之，你大概是完了。

徐子煜就覺得自己完了。這直白的表現在，他看宋荊川一眼，無所謂目光交不交涉，只單方面的，看到了，他就欣喜不已。

雖說還摻了些酸和苦。

一節課很快結束，徐子煜趴在桌上睡熟。宋荊川看他一眼，然後起身去找陸柯。

陸柯看著宋荊川，疲憊萬分的嘆口氣。一旁的謝承問他咋了。他說沒事兒，就是一想到中午不知道吃什麼就有些煩惱。謝承奧了一聲，陸柯順手擼了把他的頭髮。

宋荊川這時候走近了，他扣了扣陸柯桌面，欲開口。陸柯連忙道：「出去說。」

「你怕什麼？」宋荊川皺著眉問。

「影響不好。」陸柯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去了天梯。甫一停下步子，陸柯就說：「有什麼事兒就問吧。」

宋荊川似笑非笑：「你真不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陸柯雞皮疙瘩都炸起來了，說：「你要是還問我喜不喜歡徐子煜，那我的回答肯定還是不喜歡。」

「不喜歡？」宋荊川重複著。

他眼底蟄伏著一些東西，那讓陸柯懷疑他會衝上來打他。

雖說打起來半斤八兩，但他理虧。

宋荊川那邊笑一聲，說：「你就不怕你毀了他？」

如果這話放在昨天，陸柯一定嗤笑著說滾你.媽.逼，可昨天晚上他才知道了徐子煜父母離異，可能是真的把人家的當做信仰來喜歡的。那就算不是信仰，一喜歡喜歡了怎麼多年了，換誰誰都受不了。

陸柯看著宋荊川，說：「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未來，你們這完全不現實。」

宋荊川笑，他盯著陸柯眼眸，說：「非要現實？我們這隻是早戀啊？你連讓我們在一塊兒哪怕一天的機會都不給。」

這話太絕，讓陸柯聽的大腦一陣轟鳴，他頗是狼狽的移開視線，如鯁在喉。

「為什麼廖晨你不管？」宋荊川說，「你就這麼噁心同性戀嗎？」

「不是的。」陸柯反駁的頗是蒼白。

宋荊川從善如流的改口：「呵，對，你恐同。」

「我不是！」陸柯有些暴躁。

宋荊川勾起嘴角，頗是薄涼和譏諷，他說「你吼什麼？我們本來能在一起的。」

陸柯聽聞，一瞬泄氣。他理虧，可他都是為了徐子煜好。

這時廖晨走來，看到他們，說：「吹風呢？」

「思考人生。」宋荊川說。

廖晨『噗嗤』笑出聲，說：「班代你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真的是…」

此時上課，廖晨的話也沒說完，急忙拉著兩個人回了教室。

陸柯說你這麼急幹什麼，「一般你不都能慢就慢的嘛？」

廖晨嘆氣，說：「你不懂，就這種日常小事兒能讓老師說半天，到時候扯出了我媳婦兒，那估計就要她爹來收場了。」

陸柯不很懂這思路，但這不妨礙他膜拜一秒再檢討個『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