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張開雙手朝著手掌心吹了口熱氣，壓下眼底晦暗的情緒。

——

裴安握著畫筆，在白紙上畫出三個身影遙望天邊的月亮，月亮旁邊的有一顆長著眼睛的星星。

以前的裴安總是會提起他的母親，裴伍樹沒有直接告訴裴安，第一次跟裴安講他的生母去世了，裴安一直不理解，死掉了到底是什麼意思，裴伍樹沒有特別的去讓裴安深刻的意識到死亡真正代表什麼。

正是裴安對死亡的理解一直帶著探索跟恐懼，所以才會對此害怕跟哭泣。

裴伍樹告訴裴安，他的母親變成天上的星星，會永遠的看著他成長。

所以裴安才會畫了三道身影以後，再加了一顆長著眼睛的星星。

清晨起來，裴安剛戴好助聽器，嘟著嘴：「爸比能不能加把勁，這麼久都追不到榮老師，你好沒用哦！」

「怎麼，裴安比爸比還急啊。」裴伍樹舉起帕子給裴安擦臉。

「那當然啦！」

裴伍樹微微一笑：「快了，要是太極會把榮老師嚇跑的。」

「哦！」裴安閉眼睛，讓溫熱的毛巾覆蓋在他的臉頰上。

「馬上就要開學了，以後上學了，要在學校里好好跟同學好好相處。」

裴安不開心了，他不想上學，可是他沒說，他不想讓爸比操心。

爸比為了空出時間帶他跟榮老師出去旅遊，每天晚上都在電腦前加班加點的工作。

他不想爸比這麼辛苦。

裴安做不了太多，在爸比辛苦工作的時候，找凳子站在上面打開雪櫃，取出牛奶給裴伍樹送過去。

接過牛奶的裴伍樹心裡一陣酸澀。

等到裴安上國小，也許他的陪伴會更少。

裴伍樹不想讓裴安感受不到家的溫暖，因為這也是他害怕的，一夕之間的家破人亡，給裴伍樹永生磨滅的痛苦。

他只能傾盡一切的去守護裴安的未來，給裴安最福祉的人生。

也希望，裴安能永遠平安。

這也是當初裴伍樹取名裴安的用意。

壓下眼眶的濕意，把笑容展現在裴安面前，在伸手寵溺的摸著裴安的腦袋，裴安看到爸比在笑，他也跟著傻笑。

柯勛站在馬路邊上，對著榮錦城的工作室，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又莫名其妙的想了解榮錦城的事。

想知道他最近好不好，有沒有找到男朋友。

畢竟還是在一起這麼多年，柯勛也不是說沒感情就沒感情，跟懷河思結婚以後，這心裡每天都空著的。

懷河思最近也總是對他冷嘲熱諷的，一直到懷河思開口質問他，是不是想跟榮錦城複合的時候，柯勛沒有馬上回絕。

其實一開始，想離婚的也不是他柯勛，一方面是榮錦城的無理取鬧，一方面是母親的刁蠻拔橫，這才逼得柯勛不得不離婚。

在外頭駐足許久，柯勛才嘆了口氣轉身離去，他現在就算想進去看榮錦城也沒資格了，也許他真的以前做了一些錯事。

柯勛離開之際，樹旁對著柯勛懷背影的懷河思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揚，他在笑，眼睛裡還有淚。

不知道是在笑柯勛，還是在笑他自己。

夜裡在一張床上躺著，心卻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

柯勛，你真是好樣的。

越是被這種場景刺激，晚上懷河思偏主動覆上柯勛的身，想讓柯勛多跟他親熱。

柯勛卻是翻了個身蒙在被子里，渾然沒有一點興趣的樣子。

「我累了。」

懷河思並沒有當場爆發，他微笑著背過身，眼底的陰鬱盡顯無遺。

柯勛三番兩次的在觸碰他的底線，他快要忍不住了。

懷河思握著手裡的文件，再看著辦公桌上鑲在框里柯勛的照片。

他往後一倒，斜視那張照片在椅子上搖晃。

一通電話打來，懷河思接通以後沒多久無數張關於柯勛的照片從郵箱里傳送過來。

柯勛去過的每一個地點，跟誰說過話，跟誰對視過，懷河思都能非常準確的知道。

看到這一切，懷河思取出手裡，打開錄像界面，對著鏡頭擺出一張笑臉。

——

柯勛舉起一杯酒敬給裴伍樹：「裴哥，你說，我這人是不是很不靠譜。」

裴伍樹本來是不想來的，畢竟他若是跟榮錦城在一起了，那麼柯勛跟他便也再無瓜葛。

聽柯勛給他打電話的聲音挺難受的，這才心軟過來陪他喝酒。

「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心裡悶得慌，好像做錯事了，又沒辦法收尾。」

「做錯事？」裴伍樹倒了杯酒：「還有你柯勛做錯事的時候，真難得。」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這話說出來，我就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柯勛也倒了杯酒。

「裴哥，裴安怎麼樣了，治療的怎麼樣了。」柯勛想起感情這種事，裴伍樹是結過婚還有小孩的，聽說當初他對妻子非常好，可惜妻子在裴安出生沒多久車禍去世。

從此以後，專註於悉心照顧裴安，沒有再有過任何戀情。

這樣的裴伍樹柯勛是敬佩的，也是柯勛在這麼多狐朋狗友里，認識的唯一一個擁有真摯感情的，這也是柯勛一直都尊重裴伍樹的原因。

即便是有裴伍樹這個榜樣在這裡，柯勛還是沒辦法處理好他的感情，他一定是愛榮錦城的，不然不會想跟他結婚。

至始至終從來沒有跟榮錦城提過離婚這件事，甚至還是一時氣惱，才把離婚協議書籤掉了。

跟懷河思結婚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結婚當天，柯勛還想榮錦城會不會出現，會不會來打攪他的婚禮，來告訴他，當初跟他的離婚，不過是一時的氣話。

直到婚禮結束，懷河思踮起腳吻在他的嘴唇上，柯勛才發現懷河思徹底的跟榮錦城重疊了。

越是往後，跟榮錦城結婚時發生的一切在腦海里回蕩，他越是忘不了榮錦城。

甚至不能多看一眼懷河思，他會不由自主的把懷河思的那張臉，轉變成榮錦城的。

他一直在想，當初他那樣費盡思心得到的，為什麼在這麼多年以後能這麼輕易的拋棄，榮錦城當初在校園文藝晚會上的鋼琴獨奏的樣子還在他的腦子裡打轉。

所有的學生都在為他吶喊尖叫，連他看著都不由自主的跟著一起鼓掌，恨不得把手掌拍爛，以便讓榮錦城能發現他的賣力。

榮錦城優雅的鞠躬退場，柯勛的眼睛裡滿是那個萬人敬仰的榮錦城。

越是遙不可及的瞬間，柯勛才能深有感觸，醉酒的柯勛被裴伍樹送到他的住處，懷河思打開門看到裴伍樹以後，表情稍微有點詫異。

裴伍樹看了眼柯勛現在的妻子：「你認識我？」

懷河思的眼神太過灼熱跟詭異，懷河思很快收斂表情：「抱歉，覺得你跟我一個朋友長的挺像的，就多看了兩眼。」

「謝謝你把柯勛送回來，要進來屋裡坐一下嗎？」懷河思好心邀約。

裴伍樹搖頭作罷：「不用了。」他對眼前這個青年並沒有什麼好感，畢竟是把榮錦城從柯勛那裡擠出來的，反著來想，其實這個青年也間接幫了他。

裴伍樹也沒有對懷河思有什麼壞心眼。

懷河思深深的凝望裴伍樹離去的背影，嘴裡念著的卻是榮錦城的名字。

他好像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柯勛，你要是知道這件事，真不知道你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裴伍樹永遠都猜不到，正是他把柯勛送到家的這個舉動，將給他帶來怎樣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