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月餅重要我重要

路白被李澤薅著後脖領子從三樓一路連拖帶拽弄到二樓的時候，正在吧台鼓搗咖啡機。最近這個年久失修的咖啡機的出水口從流水式改成了噴氣式，每次接熱水都聲勢浩大，但一分鐘過去了也只接了半杯水，不僅如此還燙手。路白擼著袖子，一邊百度一邊淘寶找到同款，假裝自己買了這個咖啡機跟售後客服一通周旋。

敲敲打打的時候，李澤邁著大長腿當著所有員工的面，拎著他的後脖領，一句話不說就給拖進了電梯。

「老闆？？老闆您幹嗎呀！我這忙著呢？老闆！」

路白一路上揪著自己衣領，跟著李澤一步三絆，在看到梁其琛時整個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炸了起來，一邊嚎一邊掙扎。

「老闆！您不能這樣！我是你的員工啊！為了600盒月餅您不能賣了我啊！老闆！澤哥！」

接著，李澤面無表情地把路白扔到了梁其琛的面前。

路白欲哭無淚，喪著臉隨便點了兩個菜就一直賴在邊台不願意走，王爽爽過來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疼的路白嘶得倒吸口氣。

「爽姐！疼！！」

「疼個屁的疼！你站這兒幹嘛呢？去服務小梁總啊！」

路白一聽見小梁總幾個字就炸毛，叉著腰跟王爽爽嚷嚷。

「我服務什麼啊！我也是有尊嚴，有底線的！」

王爽爽又是一巴掌。

「讓你開口布倒茶去！哪這麼多屁話！」

路白委屈著小臉，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慢吞吞挪到梁其琛身邊，從桌上拿起口布，猶豫了一下，在梁其琛的熱烈的目光中，側身打開，疊成三角，然後連腰都不彎，在空中把口布扔到了梁其琛的大腿上。

躲在一旁觀察的李澤差點把旁邊展示用的波士頓龍蝦掫路白腦殼上。

梁其琛原本覺得這樣逼得太緊不好，昨天晚上自己沒忍住在路白面前說了那樣的話，把小孩兒嚇得一路上一聲不吭，停車之後逃一般的進了宿舍樓。想著緩兩天再去找他，結果沒想到自己躲來了中餐廳，路白竟然被拎了過來，還是一副十分在意的模樣。

「你，來中餐幫忙？」

路白拎著茶壺給他倒水，在梁其琛第一個音節出來時，手就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兩滴水甩到了杯子外面。梁其琛垂眸看了眼，沒說什麼。

「咳，對對對啊，中餐廳，忙啊，所以我就來了。」

梁其琛點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空座，以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無所事事的中餐廳員工。

「是挺忙。」

路白耳朵發燙，梁其琛話語中的嘲諷逼得他想立馬逃走。

「你感冒了？」

路白一愣，他在服務梁其琛的時候已經有所注意，但是著涼感冒的人都不可控製得吸鼻子，只是偶爾幾次，沒想到梁其琛竟然發現了。路白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梁其琛還要在說什麼，但是這邊已經開始上菜了，抿著唇角半天，最終還是沒說話。等用餐結束，路白捧著賬單給梁其琛簽完了字，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氣，本想目送梁其琛離開，沒想到小梁總一把抓著自己手腕，拽到了一直暗搓搓守在旁邊的李澤面前。

「路白生病了，先讓他下班吧。」

路白：什麼？！我沒有生病！！老闆！老闆救我啊！！

說完也不等李澤回答，徑直往外走，李澤無視路白求助的眼神，擺了擺手。

「哎，好嘞，小梁總慢走。」

梁其琛熟門熟路的把路白拖到了自己車邊，看著他又是穿著西餐廳的白襯衫黑圍裙被自己拽了出來，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梁總…我沒事，您讓我回去上班吧。」

路白手足無措，站在原地哪哪都難受，可惜手腕被梁其琛抓著不敢掙扎，但是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樣。梁其琛一挑眉頭，手上使勁把路白扔在了車門上。後者還沒來得及哼唧兩聲，梁其琛一條腿向前擠進路白的圍裙中間，微微俯下身子，一隻手用手肘撐在車頂，歪著頭盯著已經半個人在自己懷裡的路白。

「你怕什麼？」

路白緊張的血液都不流動了，以前跟自己其他哥們靠的近也不覺得怎麼樣，但是現在的氣氛，加上兩個人的姿勢，梁其琛的臉和自己的臉大概只有十公分，兩個人的呼吸交纏著，熱氣撲在自己臉上，路白甚至分不清是誰呼出的氣，只能緊張的閉氣。眼睛四處亂瞄，能夠感覺到對方不斷的靠近自己，最後狠心閉上眼睛。

「梁，梁總！我有事兒求您！」

這句話幾乎算得上是喊出來的，整個地下車庫回蕩著路白的聲音，搞得原本還很緊張的路白有些尷尬。

「嗯，什麼事兒？」

路白瞧瞧睜開一直眼睛，發現梁其琛的帥臉就懟在自己面前，一根手指抵著對方胸口。

「梁總，您，先往後退點兒成麼…」

「快說。」

拉開距離失敗的路白低著頭，咬了咬嘴唇最後鼓足了勇氣。

「馬上要跟您公司合作的G公司原本一直會在我們這兒下單買月餅，但是今年換了一個行政高管後就拒了我們的訂單。希望您能幫我們把這單生意談下來。」

路白一口氣說完了早上兩位老闆交代給他的事，閉緊了眼睛等著梁其琛的反應。半晌一句話都沒有，路白就有些心虛。不知道是李澤和陳岩庭的態度，還是因為前一天梁其琛對凱文周說的那些話，這讓路白在內心最深處隱隱覺得，自己開口了，梁其琛還真的可能就答應了。但是現在半天沒有反應，路白心裡又開始打鼓。

難道，他不喜歡自己嗎？

又過了幾秒，路白感覺一直抓著自己手腕的手鬆開了。梁其琛向後退了兩步，一隻手從褲兜里摸出煙，點上火，吸了口。路白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隔著煙霧，似乎能感覺到梁其琛對自己的失望。

「陳岩庭和李澤讓你跟我說的？」

梁其琛的聲音似乎比平常要清冽，路白點了點頭，但是隔著煙霧又怕梁其琛看不見，小聲地應了一聲。

「嗯…」

路白彷彿聽見了梁其琛深深嘆了一口氣，地下停車場本就有些昏暗，梁其琛吐出一團煙霧，路白看著煙頭一點火星，兩個人不過隔了兩步，確讓路白感覺比以往哪一次隔得都遠。

「你先去換衣服，我讓人送你回去。」

路白不知道為什麼梁其琛改變了主意要讓其他人送自己，他剛想開口，梁其琛已經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潘秘書，你現在到酒店來。」

路白站在車邊，忽然覺得自己跟梁其琛之間的差距很大，他是業主方董事長的兒子，連總經理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小梁總。自己只是餐廳的一個小主管，跟梁其琛來說，簡直是一天一地。路白咬著嘴唇，最終只能灰頭土臉得回更衣室。

路白覺得自己像一隻求偶失敗的獵豹，被對方連拍帶吼了一通之後，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原因是自己並不是一直優雅的純種獵豹，而是在商業街偷魚吃的狸花貓。

等路白換好了衣服回到地下停車場，梁其琛連帶他的車已經不見了。取代他位置的，是一位穿著正式黑色西服，皮鞋擦得鋥亮，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士。

「路先生嗎？」

這位男士以陳述句向路白詢問。

「嗯。」

「您好，我是小梁總的秘書，我姓潘，請上車吧，我來送您回家。」

路白很少被這麼客氣的對待，有些拘謹的點點頭，坐在副駕駛上，自己系好安全帶。看著潘秘書熟練的打開導航，輸入了自己宿舍的地址。

「你，知道我住哪麼…」

「當然，小梁總已經告訴我了。」

「那，他人呢？」

潘秘書調整了一下後視鏡，轉頭看著路白。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充滿了探索與好奇，說出的話客氣至極，卻又讓路白覺得自己被扒光了扔在大馬路上。

「小梁總回去了，路先生不是很怕我的老闆嗎？」

回到宿舍的路白整個人喪的不行，制服隨手脫在了椅子上，室友今天上大夜要到早上才回來。空蕩盪的宿舍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或許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你。

這個想法一旦形成，路白便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但是他有跟我去約會啊。

誰也沒說那次是約會。

他經常來西餐廳吃飯啊。

酒店都是他們家的去哪吃有什麼所謂。

他說，說我是他的人啊。

他也說過，是他的員工。

路白把圍裙扔在地上，還賭氣得踢了一腳。拿著睡衣衝進浴室打開花灑又是一通淋，只希望用涼水能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

人家是業主，你只是個小主管。

你還是個男的。

洗完涼水澡的路白把燈關掉，蒙在被子里在不斷的自我拷問中逐漸睡著了。

另外一邊，剛回到自己家裡把西裝脫下來掛好的潘秘書，感覺到手機一陣響動，打開看到自己老闆的消息。

老闆：之前說要合作的G公司的資料發給我。

潘秘書偏偏嘴，利落的發了幾個文件過去。十幾分鐘後，手機如他預料般那樣再次響了起來，熒幕上閃著大大的兩個字。

[老闆]

「喂，老闆。」

「給我安排和G公司的人見面。」

聲音聽不出什麼，但是根據潘秘書對自家老闆的了解，現在梁其琛的心情絕對不太美好。

「好的，老闆，上周G公司的人想請您吃飯，需要我給他們回覆嗎？」

「去酒店……西餐廳。」

潘秘書無奈搖了搖頭，心底無限嘲笑，嘴上依舊是恭敬無比。

「好的，老闆。」